废弃寺庙旁的树林下,几人守着马车等她,银色的月辉挥洒而下,照亮了他们坚毅决然的表情。
捉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紧紧跟在宿婉身后。
宿婉最后看了一眼月夜中高耸的城门,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走!”
……
皇宫内寂静无声,谁能想到几万精锐营的将士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站在操练场上,间或有战马喷着响鼻的动静,才能看清楚黑压压一片居然是军队。
朱红色的门在夜色下凝结成浓重的黑红,仿佛泼上去的是血。
年轻的帝王一人伫立在重天门门口,气势如千军万马,杀气腾腾。
一人跪下禀报。
“苏将军已经逃离城外……”
浓重的墨色遮住了他冷峻的眉眼,一双眼睛藏在阴霾之中,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自己一人?”
跪在地上的暗卫头垂得更低了:“护卫几人,和府上贴身小厮。”
“你不也是他的小厮么?”
跪在地上的暗卫身体一震,缓缓说道:“回皇上,将军遣小人回来了。”他干涩的嗓音很低,赫然是将军府上的惊云。
“……”
沈厌愣住,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种危急关头,她冒死的危险竟然还要带上那个小厮。
一股无名火唰地从胸腔熊熊燃起,他紧握手中的剑,眯起了眼睛。
“给朕备马。”
“皇上……”
“立刻,马上!”
……
官道是万万不可能走的,马车由熟悉地形的侍卫驾驭,一路上磕磕绊绊地穿过林间小道,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南下。
宿婉斜斜倚着闭目养神,只觉得这车越晃越瞌睡起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安全无虞,宿婉开始放下心。以沈厌的能力若是想要她的命,她连城门都出不去。
如今看来,他大概是巴不得她走得越远越好。
马车里藏着暗格,备着饮水和垫肚子的糕点。宿婉吃了两口差点噎住,连忙拧开水袋咕嘟咕嘟喝完大半。
“吁——”
马车戛然而止,外面陡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令她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宿婉放下水壶,用剑尖缓缓挑开车帘。
然后,隔着遥远距离,撞上了一双狭长而阴冷的凤眸。
“……”
“……”
宿婉是怎么都想不到,沈厌竟然屈尊纡贵亲自骑马来捉她。
她还是第 一回见他这般恣意地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墨色绸缎衣袍跨坐在如银霜般冷峻的骏马之上,玉簪在泼墨的黑发中若隐若现,衬得他冰肌玉骨,清冷如皑皑雪山。
他一手勾住马鞭,俊美似神祇下凡,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宿婉一行人。身后是寂静无声的禁军,谁也不知道茫茫夜色中究竟还有多少人跟在后面。
侍卫、心腹、还有捉月统统下了马车挡在宿婉身前,一个个抱着必死的决心,瑟瑟发抖还是举起了武器将她护住。
安静良久。
宿婉轻轻叹气,下了马车行礼:“皇上。”
“你还知道我是皇帝!”沈厌大概是愤怒到了极点,已经忘记代称,就这么朝她训斥道。
“臣一日不敢忘。”
“口口声声说着不敢,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怒不可遏的厉声气势骇人,仿佛下一刻即将取走他们的项上人头。谁都不敢抬头,除了宿婉。
“臣打算卸甲南下,虽不到乞骸骨的年纪,却无心再去前线,个中缘由皇上已经知晓。臣自知罪孽深重,望皇上看在臣有功于大越的份上,饶了他们几个,将他们流放边境再也不准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