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他们家庭来说,养着她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而且城城喜欢跟这个表姐玩,还能多个玩伴,所以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也从来没有亏待过。
可对于一个有温度的家庭来说,她的不亏待往往只是物资上的,要说有感情,从来没有给过一分。
刚刚见面的时候,比起自己的狼狈,这个曾经寄养在他们家的女孩儿显然要体面许多,她以为女孩就算不会恨他们,也绝对没有什么好心,可是那个从来怕她的小女孩,见面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每一句话都在关心他们。
现在想起来,从来都是自己小肚鸡肠,以成见待人,活过半百,突逢巨变,她才终于懂得一点人情冷暖。
兰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握了握,稍微放下心中的包袱,语气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尝试着如家人一样谈心说话:“我和你舅舅身体都还好,让你费心了。”
初迢又多问了几句,景逸城从中周旋,他们之间的气氛渐渐转好。
“对了舅妈,我这里有防冻很好的药膏,我记得您以前最怕冷了,首都现在的天气这么冷,您别冻坏了身子。”
初迢很自然地提到兰虹手上的冻疮,转身想去拿书包,这才想起书包不在她这里,虽然她不掩饰自己有空间的事情,但还是喜欢从书包里拿东西,尽管书包往往只是个遮掩。
她只好假装从口袋里掏出防冻膏,然后放在兰虹手里:“您先用着,用完了我再给您送过来,我那里有很多。”
兰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膏药,是她以往见了可能会觉得廉价的东西,因为她只用大牌的护肤品,不过如今,小小一只膏药,却突然让她觉得眼眶有些热。
从养尊处优沦落到一家人食不果腹,她一直努力地挺直着脊背,不想被人看轻,可是这些门面真的还重要吗?
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谁看不起谁,只有她的虚荣心在作祟罢了。
她没有说什么,却是轻轻合拢了掌心,旁边的景逸城见此,开心地揽上母亲的肩膀:“妈,姐,我今天下厨,我们一家今天一起吃个饭吧?”
“还你下厨,狗都不吃你做的东西。”他亲姐景逸然轻嗤一声,起身朝厨房走去,随手扎起头发,话是对初迢说的,“迢迢你看着,姐今天给你露两手。”
初迢莞尔:“好啊。”
景逸城跑去厨房打下手,客厅里只剩下初迢和兰虹,两人相对而坐,又陷入相顾无言,不过很快初迢就找到话题,坐到兰虹身边,说:“舅妈,我给您梳头发吧。”
兰虹微怔,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初迢以前见过很多次造型师为舅妈做发型,虽然她没有那个手艺,但勉强还是记得怎么挽最简单的发型的。
她动作有些生疏,挽了好一会儿才用夹子夹好,左右看了看,自我很满意,于是她沾沾自喜地拿出小镜子给兰虹看:“舅妈你看,我挽得是不是很好看?”
兰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发型,虽然没有很精致,松松夹着,但朴素之中有一种天然的慵懒美感,明明没有太多变化,她却突然觉得已经衰老了很多的自己又变得年轻了许多。
“嗯,好看。”
她想,也许不是她容貌年轻了,而是她的心态年轻了,就像那个从来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的小女孩,如今也长成了会俏皮地与她聊天为她梳头发的大姑娘。
初迢拿着镜子左右照给她看:“是舅妈长得好看,所以怎么打扮都好看。”
兰虹有些无奈地看她:“就你嘴甜。”
景逸然姐弟很快就做好了简单的一菜一汤,“东西不多,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我尝尝表姐的手艺。”初迢夹起一条烧得有些黑的青菜吃下,然后诚实地说,“嗯……盐是不是放多了?”
“有吗,我尝尝……呸呸,景逸城,我让你捣乱,我就说盐放多了嘛!”景逸然逮着景逸城揍,日常上演一出“姐友弟恭”。
“哇,你这马后炮,我当时问你还要放吗,明明是你点头的!”
兰虹当和事佬:“好了,下次注意就好了。”
虽然过去很久,他们一家依旧不擅长做饭,但是自己做饭比吃食堂便宜,就算做的再难吃最后还是会吃完。
时间改变了很多,曾经锦衣玉食的人家,也学会了勤俭节约,粗茶淡饭。
虽然菜做得失败了,但这顿饭四人还是吃得很开心,美中不足的是舅舅和姐夫他们晚上才会回来,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团聚。
吃过午饭,初迢提出告辞,他们虽然想留她下来住,也没有地方住。
景逸城送她出胡同,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初迢问他。
景逸城抬头看她一眼,又挪开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咬牙坚定道:“姐,你再等等我,等我换个大房子,就让你过来和我们住。”
虽然他很不想送初迢回去,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目前他还没有能力给表姐好的生活,也说服不了让她离开那个男人。
初迢摸了摸他头顶:“嗯,我相信你,就送到这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快回去吧。”
景逸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初迢柔和的目光后,又只好收回,狠狠地瞪了一眼远处的男人,转身小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