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之将死,眼前会出现走马灯。
走马灯的内容,大抵是这人生平最美好的回忆,还有心底最惦记的,那个人。
于是白尘芜郁闷地看见,自己的走马灯里,所有景象竟都与那个孽徒有关。
这叫什么事儿啊?
白尘芜自嘲地想,自己死后,居所门口贴的那对挽联,应该这样写:
孽徒虐我千百遍,我待孽徒如初恋。
横批:贱不贱?
白尘芜自己将自己气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是飘在柔软的棉絮上。
鼻尖萦绕着一种很熟悉的香味,那是木樨与桃花交杂的淡香。
莫不是,地府的阎王,竟与她味道相投么?
白尘芜胡乱地想着。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发觉自己的呼吸是那般真实,周遭的灵气是那般熟悉,简直就像是,在她自己的居所中一样。
莫非她并没有死?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是仙门大派玄霄宗的长老,宗派里的人,怎能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杀了呢?
一定是她们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将自己救了,随后又将她送回了居所之中。
虽然这事说出去多少有些丢人,但人没死总归是好的。
况且,当时那些看热闹的修者们不都也说了么?
尘芜长老只是心太软,并非打不过徒弟。
她的面子里子还没有丢尽呢。
想到此处,白尘芜猛然睁开了眼。
而后,对上了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琉璃般澄澈的眸子。
那一双白尘芜无比熟悉的眸子此时正浮动着滟潋的波光,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茫然。细长的眼尾微微湿润,泛着一丝艳丽的红。
那一双少年情动、含春带欲的眼眸,白尘芜曾欣赏过无数次。
当然,她也清晰地记得,那双眼睛是何时变得猩红刺目,何时变得黑金交杂,杀气腾腾要取她性命。
没成想,这孽徒竟然这般嚣张,为了杀她胆敢青天白日追入她的居所之中!
“莫清欢,你好大的胆子!”白尘芜低喝一声,这才猛然发觉自己此时竟然衣衫半褪,跪坐在床榻之上。
而她的面前,少年未着寸缕,面颊潮红。乌瀑般的发丝垂在光洁的肩头,雪白如玉的肌肤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看到这情形,白尘芜只觉脑内一声轰鸣:
这孽徒,莫不是杀她之前……
还要打一发分手炮么?!!!
最关键的,他们不是早在几年之前,在莫清欢向她摊牌的那一日,就已经打过了么?!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夜,两人的相处并不算好。她怀着满腔被隐瞒欺骗的怒意,下手丝毫不复往日的温柔。
莫清欢也当真是城府至深,当时想必是顾忌着自己羽翼未丰,便忍辱负重,从头至尾未呼过一声痛。
在一夜的放纵之后,白尘芜逐渐从出离的愤怒中冷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渐淡的月光,缓了好一会儿,终还是狠不下心,开口问他到底为何要如此绝情,可是有什么苦衷。
可她一低头,却发觉少年早已经受不住,皱着眉头红着眼眶在她怀里昏死了过去。
待到她一觉醒来,少年不知何时已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额上的伤决然离去,很长一段时间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莫非,这孽徒一直对那次的事怀恨在心,想要将之前受到的羞辱报复回来?
不对,那他此时身上那些或红或粉的痕迹……又是谁弄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尘芜警觉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声音冰冷,脑中一片混乱。
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冲动,若是此时贸然出手,自己必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她这样半裸着被弄死,死相不知要有多难看。
眼前的少年似乎是被她的声势吓住了,茫然无措地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