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怔然，愣在原地。
顾笙笙的眸子很冷，从认识她开始，青叶从未感受到那般冷漠的态度。
利站在他对面，冷淡说了一句，“该说就说，不该说的站回去。”
青叶沉默了半晌，最终退了回去。
这一片更加的安静下来。
有风吹过，让人不禁颤栗。
顾笙笙等了好一会儿，情绪似乎被她压回去了，她声音没有怒气，没有起伏，只有平淡。
很平淡……
她说：“人，可以害怕，也可以产生恐惧，这并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
顾笙笙顿了一下，眸光变得坚定和锐利，扫了所有人一眼。
“之所以我们能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生存在食物链的顶端，首先具备的就是直面恐惧的那颗心。”
“我们的勇士没有吗？不，你们有。”
“我见过满身伤痕却依旧目光坚定的勇士，也见过不畏生死与猎兽只争分秒顽强拼搏的勇士，见过冰雪三尺寒风凛凛却依旧不肯停歇脚步的勇士。”
“你们胆小吗？”
“并没有！”
“那时我在你们身上看到的是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是一颗即便千穿百孔也依旧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心。”
“我不懂，如此顽强，如此坚不可摧，仅仅只是一个云城的出现，如今就让你们心中筑起的那堵高墙溃不成军，还未开战就已经节节败退，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是很懂。”
“真的……”
顾笙笙的确不懂，即便云族部落真的很强，可这些人在她眼里从不是胆小懦弱的人，到底他们在怕什么？
“你们告诉我，你们，在怕什么？”
“在我的认知里面，如果一个人不畏生死，在生死面前都能够坦然直面，这个人在我看来他顽强的比磐石还要坚硬。
即便畏惧，但他也一定拥有一颗直面恐惧的心，一个小小的云城到底有什么能够让你们恐惧的？”
顾笙笙在解惑，同时也在让他们直面内心。
对呀，他们在畏惧什么？
他们从不畏生死，可是只要一听到云城，他们内心的恐惧就会将他们全身心占据满，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
这种无名的恐惧令他们害怕，可似乎，他们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明明他们并不贪生怕死的。
“或许，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战胜它。”
许久，鳄族长声音低哑的开口。
众人一愣，都看向他。
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战胜云族部落。
与猎兽争分夺秒，他们不畏生死，但也一定想过战胜它。
脑海中一定浮现过胜利的场面，庆功欢喜的场面。
可云族部落，大概没有人想起它，脑袋里瞬间出现赢的局面。
即便顾笙笙做了很多，可他们依旧不敢去想。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是降军。”顾笙笙声音骤然变冷。
场面突然冰冷的让人灵魂颤抖。
她扫过所有人恹恹低头的模样，不敢与之直视，蓦地冷笑，“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扶不起的阿斗。”
“怪我，也可笑。”
顾笙笙不再多说，转身将一众人留在了原地。
风凄凄凉，这落幕孤寂又冰寒。
众人神情黯然羞愧。
忽然，他们浑身一震，一声淡漠的却又让人灵魂震动的话浅浅在这方飘动，飘进众人的耳侧，他们的心尖——
“生而勇士，不战而败是为辱，我雪狼族的信仰中，只有战，不论生死。”
那是墨恒的声音，充满坚定的、决绝的，是作为勇士的宣言。
也是他们心中从未有过，并缺少的信仰。
不论生死么？
众人抿着唇，眼神逐渐变化。
——
顾笙笙进了石洞。
石塌上，羽还安静的躺着。
鹏正守着她，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这里并未受到影响。
不过鹏耳力惊人，多少听到了一点风吹草动。
“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
顾笙笙没藏着捏着，看了一眼羽快速的对鹏道，“我们要回去，羽现在不便出行，而且回去也没有好处，你们暂且留在这里，药我会配好。”
“族里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就要走吗？这里的人都要走？”鹏立刻正色问道。
顾笙笙刚想解释，后面传来脚步声，墨恒走了进来。
“族长……”
墨恒冲鹏点了点头，看向顾笙笙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将做好的兵器全部收纳带走，预计一小时后就能出发，探路的人已经上路，走最快的路，三天就能回到族地。”
没想到男人这么快，顾笙笙惊讶，随即点头，“好，我现在就去给羽配药，至于勇……”
顾笙笙想了一下，“将他带上，以便了解情况，方便对策。”
第625章
大局已定？
“也好，他现在伤重，留在这里怕有意外，跟我们一路，我也能照看一二。”
“就是奔波劳累了些。”顾笙笙轻叹一声。
“放心吧，他的身体没有那么顽强的，我们猎人但凡只要抓住一线生机就绝不会松手，这一线生机他抓到了。”墨恒黑眸闪过坚韧的光。
那条蛇的精血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勇幸好拼了命的来到了这里，否则必死无疑，如今凭着那精血也算是吊住了命。
只要不再次重伤，一点奔波不至于丢命。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顾笙笙欣慰。
——
从石洞出来，顾笙笙突然神色一怔。
她顿住脚步。
寒风凛冽，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小雪。
一众勇士站在雪天地里，个个身躯挺直，眼里羞愧却又充满坚定看着她。
一字未言，可却让顾笙笙心中瞬间起伏。
那些艰难与辛酸在顷刻间荡涤，连绵起伏，最终却也在他们充满真诚的眼神下逐渐消失。
身侧，墨恒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厚实的大掌包裹住她软绵透着些冰凉的手，轻声道：“虽然这份坚定来的有些缓慢，但相信此时的他们一定是做好准备的，心生愧疚有的时候是最好的利器。”
利器？
对准的谁？
顾笙笙很明了。
她明白男人的意思，看着那些愧疚的面庞，顾笙笙此刻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确实很生气，也特别的失望，在他们慌乱的那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忽然觉得很迷茫，不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意义在哪里。
那种无力感让那颗坚定的心也产生了动摇，从前的自信在顷刻间溃不成军，累席卷了全身。
但此刻，对上这些真诚的眼眸，他们眼里有期待，希望之光在那双双黑眸中涌动。
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欣慰？
又好似死灰复燃的火苗在冉冉起伏，越烧越旺。
有些好笑，是不甘心吧？
虽然累，但她没有想过要放弃，此刻心中的那一点欢喜大约也庆幸着他们没有放弃。
“灵长族、鳄部落、银雀部落、飞鸾族……”
为首的是各个部落的领头人物，各自带领着自己的部落，由青叶率先开口，从左到右，一个接一个的喊出自己的部落名字。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激昂之气直冲云霄。
在所有报完自己部落的名字后，异口同声，如同宣誓，盯着顾笙笙大声道：“愿追随神女回族，不论结果，不论生死，此生不悔。”
“不悔——”
那「不悔」二字雄壮又波澜，如有千军万马之势，似乎连天上的雪儿都吓得不敢落地，摇晃飞舞着在空中失了方向。
“神女。”青叶上前一步，眸眼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说道，“我们回家吧。”
是呀，那是他们的家，他们应该守候，而此时它也正等待着他们的回归。
青叶的一个字让所有的勇士心尖起伏，众人皆是期望的看着顾笙笙。
心中愧疚，眼有期望，他们让笙失望了，但此刻他们有勇气，他们希望笙能明白。
一切尽在不言中，顾笙笙看了一眼青叶，扫了一眼所有勇士，此时的他们退却了那份懦弱，众志成城，齐聚一心。
就这份期望，这份士气，将生死托付于她，那「不悔」二字更是撩拨心弦，她如何能在怪他们。
什么都不再多说，顾笙笙冲青叶笑了笑，“好……”
众人见她笑了，眉眼温和，瞬间都松了口气。
随之而来涌动上的情绪是更加多的坚定。
如此宽厚的神女，让他们如何还能再退缩？
这一战既是为他们自己，也是为她——
这个被他们所拥护的神女，他们必定不能失去她。
“还有我们。”
突然，后面走出一道身影，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小人儿。
鹏？
顾笙笙转身，见他怀里抱着还未醒的羽，轻蹙眉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且先照顾好羽，若是情况好，我会让人来接你们，今日暂且不必……”
“不，我们要回去。”
她的话未完，便被鹏打断，语气是不可更改。
顾笙笙略有诧异，鹏的性情温和，平常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几乎没有见过他如此强硬的态度。
“既然大家都回去，连勇都要回去，我跟羽如何能在这里等着。”
“若此战胜出，我想同大家共享喜悦之气，但若是败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羽，眉眼柔情似水，“相信羽也是愿意跟大家共赴生死的。”
亦如青叶所说，那是他们的家，天地之大，可能作为安身之处的便只有那个「家」，若是连它都没了，他们苟且的活着又能有什么意义。
一腔真诚，与君赴死，让众人心生波澜。
可顾笙笙却还是不想他们回去，看向此刻毫无意识的羽，她道：“可羽……”
“笙……”
话未出，墨恒打断她。
顾笙笙看向他有些诧异，因为他从男人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决定。
他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顾笙笙怔然，好一会儿看了一眼羽，敛眸应道，“好……”
士气已镇，即刻出发。
一行人上路，选择最捷径的路，不知道是不是众人气息太过浓烈，这一路竟安然无恙，居然比预算还要早上半日。
然，令众人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究是还是上演了，且比预想的还要惨烈。
——
冬日晨曦，浓烈的雾霾笼罩四方。
旭日未生，周遭一片晦暗不明，让人心中沉重。
就近雪狼族地，仔细看，朦胧空中隐约可见似有一缕红。
充满了一种不祥气息，那是——血气。
「轰」。
突然，远处族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猛烈、急促。
紧随着的是一声狂笑，肆意猖狂。
“哈哈哈——”
镜头拉近……
雪狼族地，一片血色，到处充斥着战争的狼藉。
木被击倒，口吐鲜血，此时他浑身上下无一一处好的。
但即便如此，他神情坚毅，依旧拼命的想要站起来。
「哼」。
“噗——”
两声接连而起。
眼见着木居然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的背上响起一道冷哼之声，紧跟着背上重击。
男人大力的一脚按下，将他不屈的身体死死的给踩了下去。
木内伤更重，再度吐了一口血。
男人高壮，手上持有一把重剑，朦胧雾气之中，依旧闪烁着寒光，足以可见锋芒。
男人蔑视的看了一眼周遭，眼底划过戾气。
此时的战场已经渐渐平息，强势的武器和人数几乎让战斗压倒性的往一边倒，雪狼族在支撑了数日终究不敌。
众勇士大多已无力再战，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木被那高壮的男子踩在脚下，那重剑就插在他的脖颈边缘。
只需要轻轻的一点，他就必死无疑。
恨啊……
不甘心呐……
为什么来的这么快，只要再多给他们一点点时间，再多给他们一点点时间……
众勇士赤红血目，却无力挽救。
“怎么？不甘心呐？哈哈哈……”
“有什么可不甘心的？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尔等蝼蚁，居然妄想与我云城作对？我真的是很好奇呐，所谓的神女到底是给了你怎样的勇气，这个被预言了几百年的传奇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子？”
“如何？大局已定，是不是该出来与我等见见了？”
第626章
他们等到了
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回话，众人只死死的盯着他。
男人眼底划过冷冽，讥讽一声：“怎么？莫不是徒有虚名，不敢与我们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