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等来了静丹的洗澡水时，还没等到痛楚。
这种莫名的奇妙的安静让她隐隐不安。
望着冒热气的洗澡水，她怔然了许久，还是没法放下心底的不安。
她此时也没了洗澡的心情，身上带着血黏糊糊的她也不甚在意。
出了门，她屏息感受了一会，那有些熟悉的血腥气，她闻到过，是九御的。
顺着那气味，她很快站在院子的另一边。
她记得，这是霄南的住所。
白堇玥缓步走进屋，血腥气越来越重。
入眼的是霄南，盘坐在地上，他的对面，那个面容妖孽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脸上冷汗淋漓，紧蹙的眉头让男人看着去很痛苦的模样。
可是九御痛苦，为何她没有反？
难道，连理针已经解了？
“九御。”
白堇玥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唤，男人猛然睁眼，那异瞳里带着诧异。
霄南迅速收回手，急促的调整呼吸。
他起身，怒喝道：“你做什么？”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霄南，头一次冲她吼，白堇玥眼眸一眯，语气也冰冷。
“我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
“霄南。”九御打断了他：“出去……”
“九御，可是你的毒。”
“我没事，你先出去。”
渡灵力已经被打断，他也无法再继续，警告的看了一眼白堇玥，这才走了出去。
白堇玥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那如墨般的长发，很多随着汗水粘在他的脸上。
此时的九御，看上去有丝丝的狼狈，眼神微微柔弱，有种任人揉捏之感。
白堇玥看着一脸痛苦的九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们的连理针，解了？”
九御扶着桌子的手猛然一顿，差点摔倒，他紧咬着牙，僵硬又缓慢的坐了下来。
见他如此，她只有这样的问题吗？
“是解了吗？”她没有得到回复，又问了一次。
九御气结：“你就只关心我们的连理针吗？”
白堇玥眼底有些许迷茫，她还需要关心别的吗？
至少她现在最好奇的是，为何他痛她没有反应。
“我把连理针封住了。”九御闷声，气息很弱：“只能半个时辰。”
白堇玥了然，又看着他，想开口问问，可又觉得没必要，知道了枯绿草，她也猜到了，九御定是吃了枯叶救了她。
感动吗？
并不……
白堇玥安静的看着他。
“你是故意吃下绿叶的？”
九御错愕看着她，那一口气差点就岔了，暗暗调息须臾。
他咬牙：“你觉得我是故意吃的？”
白堇玥眨了下眼：“不是说给房事助兴的吗？就算你有需求，可至少得等我们的连理针解了吧？”
说到这里，其实白堇玥是想表示她都理解的，蛇性多强，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原还以为九御不太正常，不像蛇，现在看来是蛇无疑了。
九御呼吸一滞，他的妖灵，真的要乱了，被她气乱的。
气她胡言乱语，也气她姑娘家，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这次就算了，我就当你一时忘了连理针的事。”白堇玥淡然道：“别再有下次。”
九御气笑了：“早知我就不封连理针了，叫你也吃吃苦头。”
白堇玥眼眸一暗：“若你要跟我比狠，不妨试试。”
她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左手上，暗暗使劲。
九御那蓝色的眸，是气是怒，就这样一瞬不瞬盯着她。
连理针此时失了效，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孩用了多少力气，但是多少力气，都够让他气一壶了。
“白堇玥。”几乎从牙齿里蹦出的声音：“我若故意吃下绿叶，会封了连理针不让你吃这苦头？”
白堇玥渐渐放下手，好像也是的。
不对，这蛇妖的实力她是见过的，这里又是他的老巢，又有谁能对他下药？
白堇玥冷眸看着他。
“你觉得我这么好骗？”
“你觉得我为何要骗你？”九御扯出一丝苦笑：“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不是吗？”
那虚弱的眼神，苍白的脸色，还有微微颤抖的嗓音，因为男人妖孽的面容，往日里高傲不可侵的贵气，此时不再，倒有些柔弱可欺，任君采劼的模样。
白堇玥移开视线，九御那模样，像是扎进她心里一般，让她心口痒痒的，挥之不去的不适。
忽然，男人闷哼一声。
白堇玥条件反射的看去。
只见那本虚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藤蔓，她见过一次，这是妖火毒。
白堇玥歪着头看着，手竟鬼斧神差的伸了过去。
在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摸到男人的脸，那火热的脸。
两人皆是一怔，四目相对。
白堇玥慌忙收回手，一向冷静的她，眼底还是很快划过一丝慌乱。
第46章
她笑了
在男人紧盯着的视线下，白堇玥强稳着平静道：“你怎么这么烫？”
九御敛下双眸，也藏起了眼底的惊涛骇浪，那冰冷的手指碰到他的瞬间，他竟有种想要更多触碰的念头，那种念头，三千年来，从未有过。
“妖火毒就是如此。”
白堇玥看着他的脸，那摸着很烫的脸，却不见他脸红，脸色甚至很是煞白。
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总是那么多。
白堇玥没再多想。
忽而，她怔住，九御脸上黑色的藤蔓，一下子变成红色，又没多久，变成黑色，就这样来回转变着。
九御也感受到了，见白堇玥盯着他，又解释道：“妖火毒，枯绿草，就这样，等妖火毒胜了枯绿草，就无事了。”
见女孩没有说话，男人抬头看去。
那清冷的脸竟带着笑容。
白堇玥是真的在笑，不像平日里那般冷笑，或者假笑。
这个笑，尽管她有心忍了，九御还是看见了。
因为她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就在见到她笑的一瞬间，都消散了。
“好笑吗？”
男人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带着愉悦。
白堇玥低头，轻声回了句：“还行……”
九御此时的脸，让她想起了现代的霓虹灯，她还特意算了算，红色黑色来回变换，都是两秒，很规律，就这样想着，她竟然笑了，还被九御看见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
九御忽然站起身来，看着她：“你笑起来很好看。”
白堇玥再抬头，又是往日里冷清的脸。
“我先走了。”
她想离开，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男人的闷哼和落地的声响。
白堇玥拧眉看去，那黑衣男人，就算摔在地上，头发散乱，依然还是那么的贵气和傲然，脸上爬满的藤蔓，蔓延在眉宇间，带着丝丝的邪魅之气。
她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蹲下。
九御嘴角轻轻勾起，见着女孩蹲下，他伸出了手。
然而女孩没有拉他的手，一手在他后背，一手在他膝盖下。
九御脸色瞬间就黑了，此时因为妖火毒，他也动弹不得。
白堇玥紧抿着唇，眼底很快划过一丝笑意。
她以公主抱的姿势，轻松的将九御放在了床上。
那双黑眸对上那双诧异的异瞳。
她不疾不徐道：“礼尚往来。”
九御：“……”
他此刻只觉得很丢脸，三千多年，他第一次被女人这样抱。不，应该是所有的男蛇妖里，他是第一个被女人这么抱的。
白堇玥低头，男人修长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袖，也阻止了她的离开。
下意识的蹙眉，她看向九御，目光忽然顿住了。
九御望着她，因为疼痛，那眼里像是有雾气一般：“陪我聊会天好吗？”
“我……”不想聊……
“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你想聊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软了，只是见那平日一身傲骨，笑得妖孽的男人，此时虚弱的模样，心里十分不适应。
“和我说说你所在的那片大陆。”
白堇玥沉默须臾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里，没有妖是吗？”
“嗯。”
“有仙吗？”
“没有。”
“那你呢？你在那，是什么？”
白堇玥不出声了。
“若是不想说便算了。”
“吸血鬼……”
白堇玥淡淡吐出那三个字，袖中的手忽然就攥紧了。
九御细细品着那三个字，实在不懂那意思。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九御轻轻一笑，又问道：“你们有很多吗？”
见他真的不知道吸血鬼的意思，白堇玥的手缓缓松开，连同眼眸，都轻松了些。
“不多……”
“为何你总一个人？”
九御说这话，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白堇玥没有看到，就连九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其他人太烦了，太吵了。”
见她说着吵，眉头还皱了一下，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吵闹。
九御扯了扯嘴角，狭长的眼底有些嬉笑。
“那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白堇玥眉头舒展：“我倒是习惯了。”
她又道：“大概命运使然吧，我喜静，偏偏遇到的，都是话多的。”
九御低低的笑了，他没说他本也是个喜静的，可遇到白堇玥后，在她面前，他总忍不住的话多。
因为若是他不说话，白堇玥也安静，他总是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般，就像身边没有那女孩一般。
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总是主动的找她说话，惹她烦。
还有静丹，那孩子，见到他总是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偏偏在白堇玥这里，一直说个不停。
或许真的是命运使然。
“你的妖火毒，是怎么来的？”
九御唇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母亲下的。”
“为何？”
“我出生就差点被族人杀死，母亲为保我一条命，将我灌下妖火毒丢入深渊，才躲过了追杀。”
他说得轻飘飘的，但是白堇玥知道，经过绝不是那么轻松。
又是一阵沉默。
白堇玥不擅长找话题，她静静的坐在边上，等着九御说话。
可是等了很久，慢慢的听见男人均匀的呼吸。
她起了身，往外走的脚步忽然就乱了。
那痛让她瞳孔剧缩。
想来是连理针的时候过了，她能感受到九御所感受的。
这毒比她刚刚所经受的，还要痛。
那九御还能忍着跟她聊了这么久，是何等的毅力。
白堇玥回头看着那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疼晕了的男人，眸底晦暗不明。
剧痛一阵阵袭来，白堇玥感觉自己快要抵挡不住，怕抑制不住叫出声，她只好稳住脚步往外走。
出了屋子，她哇的一口吐出鲜血。
“你的血。”身后是霄南的声音：“可比枯绿草还毒，你竟还会中毒？”
白堇玥擦掉唇角的血，回头看了他一眼。
霄南冷笑：“连理针失效了，感受到痛苦了？”
白堇玥站直了，漠然的对上他的视线：“你为何是这口气？”
霄南绷着脸，没有吭声。
白堇玥接着说道：“你莫不是在生我的气？觉得是因为我，九御才会中毒？”
第47章
你倒真是绝情
霄南冷哼一声，表示承认了她的话。
“可你别忘了，是他九御中了毒，害了我。”
“区区枯绿草，对九御来说，根本不是毒，要不是为了救你，他怎么会甘愿服下枯叶。”
“人也好，妖也好，都是自私的，你只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我没有意见，但是别用那副理所当然来跟我说这话。”她语气凌厉。
霄南：“你倒真是绝情。”
“别说得他九御多高尚似的。”白堇玥漠然道：“他也只是在救他自己而已，若我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霄南死死盯着她：“你可知，区区连理针，若你死了，他也只是修为尽散，不会伤命，还有我和末山，他的修为也很快就能重修。”
白堇玥微怔，这事她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并不觉得感动，因为她也是一样。
若是杀了九御，她亦不会死，就算五脏俱裂，也不过片刻就会愈合。
“若他能杀了我，随时恭候。”白堇玥转身，那痛已经消失了，九御的毒也已经扛过去了。
“若你们想杀我，也可以来试试。”她冷声道：“我虽不是妖，却也不是人。”
霄南在她身后暗自攥拳，他真想杀了她算了，他才不信他拼尽全力还杀不掉一个诡异的人族。
可是九御为了她甘愿自己扛下枯绿草毒，他又怎么能伤害白堇玥。
回到房间后，洗澡水早就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