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冬有一颗爱美之心,不管男女,遇到长得俊的,就喜欢多看几眼。这会子见了周瑾玉也没个分寸,走到周瑾玉面前,便笑道:“好一个窈窕淑女,阆苑仙葩,倒像是将军的亲妹妹一般。”
“这是我姑表妹。”薛翊在一旁笑道。
“小女子不敢当。”周瑾玉闻言微微一笑,客气道,她只当赵天冬是外男,于是不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薛翊同赵天冬骑马,并辔而行,行到金银玉器铺子,薛翊下马,笑道:“就去这家店看看,你们有喜欢的物什,我一起买了。”
赵天冬穿戴甚是简单,她整日骑马练武,并不喜欢戴首饰,随意看了几眼,便没多大兴趣了,双手抱胸,倚在柜台上等着。
“表妹不必客气,看上什么只管说。”薛翊笑着对周瑾玉说。
周瑾玉本没打算买,见薛翊如此说,她也不好不给他面子,遂挑了一支芙蓉花簪。
薛翊选好了礼物,见赵天冬什么也没买,走到柜台看了一圈,给她选了一根男子用的金簪,她每日做男子打扮,用男子的金簪还更多些。
薛翊结了账,随手便将金簪插在了赵天冬的发髻上,笑道:“这金簪你戴着正好。”
“干嘛又破费,你钱多留着当军饷啊。”赵天冬有些心疼银子,她一向节俭,又怜贫惜弱,底下的士兵大多数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她自己的军饷都常常散给急需钱用的士兵。
薛翊若是买了自己戴,她不好说什么,若是给她,她便忍不住要说一句。
“放心,我绝不会短了士兵的军饷,你且安心戴着吧。”薛翊翻身上马,准备回府,礼物既然已买好了,他便没有多大兴趣继续逛了。
周瑾玉观他二人相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上了车,独立一个人思索,突然灵光一现,表哥和他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她也曾读过战国策,知道魏王与龙阳君之故事。
三人到得薛翊门口,各自分手回房歇息。
薛老太太见外孙女回来了,笑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买了什么不曾?”
“我买了一支簪子,劳表哥破费了。”周瑾玉从丫鬟手里拿起首饰匣子,打开给老太太看,抿嘴笑道。
“买少了,不必为你表哥省钱。”老太太笑道,“这簪子花样好看,正配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表哥的朋友比我更节省呢,表哥给他也买了一支金簪,他很是替表哥心疼钱。”周瑾玉笑道,“我也甚是赞同,表哥手底下那么多士兵,每年军饷粮饷不知要花费多少,在别处是应该俭省些。”
“再省也不能委屈了你。”薛老太太已经将这外孙女看作孙媳妇一般了,以后外孙女嫁进来,是要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受苦的。
“外祖母疼我,我心里都知道的,我在这做客,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简直就是掉进福窝窝里了。”周瑾玉连忙分说,决不能让外祖母误会。
“那就好,有任何委屈,一定要跟外祖母说,外祖母给你做主。”薛老太太别的倒是不担心,就担心将来外孙女嫁进来,儿媳妇为难她。
祖孙俩说了半晌体己话,丫鬟来请用晚膳,一家子用了晚膳,没什么事情,便各自散了。
次日一早,薛翊便同母亲出门前去舅舅家。
到得虞家,薛翊拜见了舅舅舅母们,又同表兄弟姊妹们见礼。
薛太太自和嫂子们商议亲事,她一说,两位嫂子都很乐意将女儿嫁给薛翊。
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彼此知根知底,两位舅太太刚还拉着薛翊说话,姿态很是亲近,见薛翊比记忆中更加风采照人,丰神俊朗,简直无人能及,因此姑奶奶一说结亲,都没有个不满意的。
薛太太趁机说要请两个侄女到家中作客,她许久不见侄女们,甚是想念。
两位舅太太都笑着应了,吩咐丫鬟去给姑娘们收拾衣物箱笼。
薛翊在书房与两位舅舅喝茶,几个大男人无外乎说些时局政治。
喝了几杯茶,两位舅舅也很喜欢薛翊这个外甥了,几年不见,越发长进了,比自家的几个儿子都有出息,真恨不得薛翊是自己的儿子,各自回房听夫人说起结亲的事情,自然也都很赞同。
这天下午,薛太太接了两个侄女一同回家去了,薛翊骑马在前开路。
到得薛家,薛太太将两个侄女安顿在自己的左右跨院里,这样每天儿子前来上房晨昏定省,便趁机让两个侄女和儿子见面,说几句话,过几日便能看出儿子中意哪个表妹,她方才好采取行动。
这头赵天冬听说又来了两个舅表妹,便寻思着,这怕是三女争一夫的把戏,婆媳俩斗法呢,她只见过周瑾玉,对周瑾玉很有好感,因此有些担心她受到伤害。
这天晚上,薛翊来客院见赵天冬,商议回营之事,他感觉到家中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便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正巧营中有消息传来。
赵天冬正在练枪法,没工夫搭理他。薛翊站在一旁等着她耍完这一套枪法。
赵天冬收枪后,便打趣道:“薛大哥,我听说你家又来了两个天仙似的表妹,你怎么还有空过来我这里,怎么不去陪陪你的表妹们。”
“姑表妹自有我祖母相陪,两位舅表妹自有我母亲照顾,男女有别,用不着我去照顾。”薛翊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赵天冬走去,姿态潇洒,笑容可掬。
他此时倒忘了,眼前穿着男装的人,也是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
“你真是不解风情啊,榆木疙瘩一块。”赵天冬将金枪放回武器架上,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你祖母与母亲都在给你相看老婆,你老大的年纪了,怎么也不知道配合配合?”
“这些事先放一边,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我收到消息,宣州观察史尚荣有意进犯,我们要早做准备,后日便启程回营。”薛翊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说完紧接着又叹息一声,“原本承诺祖母要在家中待一月,如今回府才几日,便又不得不离家,不过军情紧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赵天冬正色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走到今日,已是不进则退,便是想退,也没有地方可退,你退一寸,敌人便进一尺,很快就会将你彻底吞并,斩草除根,到那时,别说尽孝,你性命都难保。”
“的确如此,我只希望长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待天下安定之日,我们一家人便可团圆了。”薛翊道。
二人商议已定,夜深了,薛翊回房,赵天冬收拾了一下行装,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是两套衣裳,很快便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次日,薛翊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之时,便说明日动身离家,老太太和太太都极为吃惊,不肯放人。
老太太道:“你今年二十有一,还未成家,如今又要去打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薛家岂不是要绝后了,日后我去了地下,见了你祖父,我要怎么交代?”
“祖母不必忧心,这次的敌手不过是宵小之辈,绝不是我的对手。”薛翊淡淡地道,“至于成家之事,男子汉大丈夫,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已经是一方观察史,事业有成,还要成何大业?”薛太太闻言也急了,连忙问道,“谁家的男儿二十好几还没成家?你那些堂兄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几个了。”
薛翊无法说出他所想成就的大业,现在时机未到,只得沉默,半晌之后,他说道:“我心中有数,我一定会成家,只是缘分未到,请祖母与母亲放心,有高人给我算过命,我命中有四女一子,绝对不会让老薛家断子绝孙的。”
薛老太太听了这话,急忙呸了一口,说道:“定是哪个神棍算错了,我也找大师给你算过命,大师说过你命中该有四子。”
“老太太说得是,既然大师这样说,那定是真的。”薛太太帮腔道。
薛翊连忙点头敷衍,先应付过去这茬再说。
第12章 并肩作战
次日清晨,赵天冬与薛翊二人吃过早膳,便立即上路,赶去营中,准备兵马应敌。
宣州观察史尚荣得知薛翊不在营中,准备趁机袭取扬州,抄了薛翊的老巢。派左右指挥使郑庆云、徐望攻打扬州城,他自派人接应。
赵天冬与薛翊一路马不停蹄地往扬州赶去,一路上遇到驿站,换了马就走,没有耽误丝毫时间。
二人到得扬州城外,正遇到郑庆云在骂战,扬州城城门紧闭,始终没有人出来应战。
郑庆云气急败坏,在城门前唾沫横飞,犹自不停。
薛翊离开之前,严令守城官吴广,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许开城门,一切等他回城再做计较。
日头西沉,郑庆云也骂累了,见无人应战,只得收兵回营,明日再来。
薛翊与赵天冬一直躲在暗处,等郑庆云一收兵,二人便准备潜进城。
二人熟知扬州城的布防,选了防守不严的一处女墙,分别拿出五爪钩,轻轻一抛便将五爪钩扔上了墙,迅速攀爬而上,眨眼间,二人便上了城楼,听见有人过来巡逻,便躲在暗处不做声,也是想要看看巡逻士兵能否发现他们。
很不幸,巡逻队中没有一人发现薛翊与赵天冬二人。
薛翊二人回到营中,守城将军吴广前来汇报军情。
薛翊面沉如水,极力压制住怒火,问道:“吴广,你知道刚刚我与赵将军是怎么进城的吗?”
“属下不知。”吴广一头雾水,直觉有些不妙,却又实在不知答案,战战兢兢地答道。
“哼,我二人若是尚荣派来的人,此时,扬州城已破。”薛翊一拍桌子,斥责道,“我们是从西城门拐角那处城墙攀进城的,巡逻的人从那经过,都没有发现丝毫异样,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巡逻队,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
吴广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跪在地上请罪:“请大将军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立即再安排一倍兵力巡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要有一丝动静,保证能及时发现。”
“今日我们能不引起丝毫注意就潜进城,他日敌人定然也可以,你暂且革职,罚你夜班巡逻两个月,就从今夜开始。”薛翊道。
“大将军,念在吴将军这些日子守城有功,就暂且记下今日之过,下次再犯,可两罪并罚。”赵天冬在一旁求情道。
“既然赵将军为你求情,今日就先饶过你。你务必让巡逻的人仔细些,敢有丝毫松懈,军法从事,届时我绝不饶恕,你也罪加一等。”薛翊抬眼扫了一眼吴广,说道。
吴广恭敬地道:“是,属下遵命。”随即汇报了这些日子的军情,便立即告退,下去安排巡逻的士兵。
赵天冬见吴广走远了,见薛翊犹自气愤不已,劝解道:“你别着急上火,万幸我们来得及时,并没有发生不可挽回之事,以后他们一定会尽心的。”
薛翊没有说话,心中怒气未消,只是不想将怒火喷在赵天冬身上,便默默地开始处理公务。
“不是谁都有我们俩这么好的身手,换了别人,未必能不被发现,今日已经严厉申饬过吴广,你大可放心了,就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无人替。”赵天冬可不怕他的大黑脸,走到公案前,双手撑着桌案,笑道。
“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薛翊翻看这些日子的文书,一边批阅一边说道,不想让赵天冬熬夜陪着自己,于是打发她下去睡觉。
赵天冬点头应了,当即出了帅帐,回到自己的营帐,洗漱一番,便关灯睡下了,明日敌人一定会再来骂战,她得出城应战,让那些龟孙子们瞧瞧,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果然,次日一早,赵天冬与薛翊正在一处吃早膳,士兵前来传话,“禀告大将军,徐望在北门外骂战。”
“起得真早,我们这就去看看。”薛翊率先放下箸,起身看着赵天冬笑道。
赵天冬拿了一个烧饼,起身跟着薛翊出了帅帐,往北门城楼去,她一路上边走边吃,没有丝毫淑女形象,路过的士兵见了她这样子,也已经习惯了。
军营中都是男子,只有赵天冬一个女人,自然就成了士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常在私底下议论道,赵将军长得是够漂亮,可惜活得跟个爷们一样糙,武功又高,打起架来也够狠,是朵霸王花,将来也不知道哪个男人敢娶了她去。
赵天冬可不知道底下的兵怎么议论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她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至于嫁人,这世上只有她不想嫁的男人,没有她搞不到手的男人,那些在背地里说她没有男人敢娶的男人,她是绝对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