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半是?”阿远有时候简直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俯身。
“让本王行动不便。”
“需要派人去查吗?”
“查,重点查今日的马匹,”萧青枫嘱咐道,“行事小心一些。”
“嗯,”顿了顿,阿远又问,“为什么是马?”
萧青枫最后的耐心也用完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原主那个腹黑睿智的景王,为什么要挑阿远这样的十万个问什么跟在身边。
是为了给自己沉默的世界添点声音,还是为了展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优越感和成就感。
他把头埋进枕头,扯过被子盖住了生无可恋的脸。
阿远耷拉着脑袋,很是挫败。
楚流霜看不过去,母性泛滥,给他解释道:“事故发生在球场上,王爷开场前一直没有异样,所以他们做的手脚很有可能是在球场上,在场地上做手脚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所有人都在上面活动,可变因素太多,而球场上的马匹又恰恰是陈公子提前安排好的。”
阿远的眼神从茫然变为恍然大悟:“楚姑娘你真聪明。”
楚流霜谦虚地低头笑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表达出来,被子里冷不防传出一个声音:“本王渴了,去倒杯水来。”
房间内没有可供饮用的水,楚流霜只得出门去倒。
日头已然西斜,前来参加击鞠的人已经离开,婢女正在收拾桌上的残局。
行至一处略微隐蔽的拐角,楚流霜正想转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你不是说万事俱备吗,现在的情况你又如何解释!”李盛满是愠怒地低吼道。
“李公子,我确实做了万足的准备,那些马匹全都依照您的吩咐,喂了药,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只有一匹起了药效。”这个低声下气的陈宣,和之前那个劝萧青枫喝酒的纨绔公子判若两人。
“哦?”李盛似乎更愤怒了,“你的意思是,造成这样的局面,是本公子的错?”
陈宣明显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在我们动手之前,将草药偷偷掉了包。”
“便宜萧青枫了,若是计划成功,他何止是折一条手臂这么简单,”李盛满是不甘,“若是成功,他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他躺着的那张床了。”
楚流霜捂紧嘴巴,神情震惊,悄悄转身打算离开。“咔嚓”一声,是地上枯叶被人踩碎的声音。
“谁?”
楚流霜快步逃离,在桌上随意找了一个酒壶,提着就要往回跑。
“喂,景王身边那个丫鬟!”是李盛的声音。
楚流霜懊恼地闭了闭眼,快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和情绪,转过身去:“我在,请问公子们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你方才有没有……”李盛突然止住狐疑的话头,目光移到她手里握着的酒壶上:“王爷想要饮酒?”
“是,饮酒有止疼的功效。”楚流霜随口胡诌。
“啊,这样啊,”他放松了些,“这些都是来客喝剩下的,怎么好拿来招待王爷。”他抬手点了个婢女:“你,去给王爷取壶酒来。”
萧青枫左等右等,等了半响,最后送来的水变成了酒。
萧青枫:……
他上身撑起,半靠在床上,手里端着一杯香味浓醇的酒,与楚流霜相顾无言。
他们沉默了多久,空气便凝固了多久。
“本王要的是水。”还是萧青枫先开了口。
“我、我知道。”
“那这是什么。”他把酒举到她的面前。
“是、是酒。”楚流霜决定认命,“酒能止疼,您将就着先喝了吧。”他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萧青枫把杯子往旁边一置,起身下床:“罢了,回府吧。”
楚流霜并非不想把刚才听见的对话告诉他,只是经历了刚才的事,她深谙什么叫隔墙有耳。她能听见别人的对话,别人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更何况,现在还是在那两人的地盘上。
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忌惮王爷,不敢把他怎么样,不代表他们不敢把王爷身边的丫鬟怎么样。
保命要紧啊保命要紧。
回府途中萧青枫只字不言,至了满渊境内,第一件事就是倒水,然后猛灌了几大杯,速度快到楚流霜甚至都来不及插手。
楚流霜方才觉得王爷保持沉默是因为骨子里的高冷气质,现在却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口渴。
待他平复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奴婢有话想说。”
“说。”
“奴婢今日出去给您倒水时,遇见了一些意外,所以才会把水换成酒。”
“什么意外?”萧青枫憋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口舌干燥,再加上实在疲乏,她现在可能不能站在这里和他好好说话了。
“我听见了陈公子和李公子的对话,他们说……”之后的时间,楚流霜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萧青枫胸中的满腔怒气渐渐转化为了诧异。
“阿远,速速去查。”
阿远领了指令,退出房门。
楚流霜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茶壶,想问要不要再去斟一壶来。
话未出口,萧青枫沉着脸,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院里扫地吧。”
楚流霜:……
又是扫地。
月光皎洁,楚流霜干完活后顶着满天星光回了勤清院。
小玲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归,今日不仅身体上受到劳累,精神上也遭受不少折磨。她现在十分困倦,简单洗漱过后,便掀开被子准备休息。
她迷迷糊糊地钻进被我,后背总觉怪异。过了一会儿,小玲回房,她半眯着眼睛打招呼:“小玲,你回来了啊。”
“嗯,楚姐姐累了便早些睡吧。”
小玲声音极轻的洗漱,楚流霜左右翻身滚动,想减轻一点后背的不适性。
须臾,小玲洗漱完毕,掀开被子,大叫一声:“啊!”
楚流霜被她喊得一个机灵,瞬间惊醒,什么周公困倦通通消失不见。
“怎么了?”
“楚姐姐,我的被子被人剪开了。”小玲哭丧着脸。
楚流霜赶紧下床去看,这岂止是被人剪开,上面还用笔墨画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鬼怪。
王府里有规矩,丫鬟小厮用的被子需得到了一定年份才能换新,若是在日常使用中受到破坏,只能自己解决,要么自己掏钱购买,要么就着破旧的被子入睡。
让小玲掏钱购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被子被剪成这样,用针线缝补也无济于事。
楚流霜翻看着被子,怒火中烧。
“楚姐姐,你的衣服,”小玲突然指着她的后背,“是湿的!”
第18章 报复
楚流霜反手一摸,果然是湿的。
“谁干的?”
“不……不知道。”
她转身打开房门,径直走到柳红和小轻住下的屋子,砰砰拍门。
“你们给我出来!”
等了片刻,屋里亮起烛光,随后房门被从内打开,小轻满脸不悦地走了出来,看见楚流霜,怒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儿瞎叫唤什么,有毛病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干的。”楚流霜推开她,进屋一个一个地走过床位:“柳红,你给我起来!”
柳红打着哈欠下床,边穿衣服边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楚流霜。”
她走到烛台边,又挑明了几盏烛灯,屋内顿时亮堂不少。明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半边脸上,显得她妖艳而妩媚。
经这一番折腾,不仅柳红屋里的六个丫鬟被吵醒,其他屋内的丫鬟也听见动静,陆陆续续出了房门,过来围观。
勤清院里原本是六人同住一间,但因为楚流霜和小玲不受人待见,而院中空房又多,所以西房的那间屋子,一直只有她们二人居住。
这样的安排给了楚流霜许多方便,她在屋里少了拘束,乐得自在。
有人仅披着一件外衣,打着哈欠道:“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大家看,楚流霜的衣服是湿的!”站在门口的丫头眼尖,靠着淡淡的月色便看见了她身后的水渍。
“哎呀,这是怎么了,尿床上又蹭背上了吗。”
一旁的披散着头发的丫鬟装模做样地捂住鼻子:“哎哟,这都多大年龄的人了,还尿床呢。”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柳红站在烛边,一副看人好戏的模样。
楚流霜黑着一张脸,没有理会那些口气发臭的污言秽语,倒是小玲先听不下去,急忙替她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楚姐姐没有……没有!”她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楚姐姐身后的水渍,是因为有人泼了水在她的被子上。”
“水?你怎么知道是水,没准就是尿呢,”散着头发的丫鬟松开鼻子,凑上前装腔作势地闻了闻,还故意发出吸鼻子的声音,“若真是水,我怎么在她身上闻到了尿味呢,难道这是你楚姐姐身上原本就有的体臭?”
小玲脸色涨得通红,还欲再辩,却被楚流霜扯住了手腕。而后,楚流霜头也不回地说:“小玲,别理她们,心理发臭的人闻什么都是臭的。”
她看着烛边的人:“柳红,我们屋里的被子,你怎么解释?”
“我怎么解释?”柳红反问,“你们屋里的被子出了问题,来找我干嘛,我看起来像是会给你解决问题的人吗?”
“你别给我装傻,我知道是你干的。”
柳红好笑道:“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呀?好歹拿出证据来啊。”
楚流霜确实没有证据。
“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无聊,你别给我装傻。”上次在院里起争执,柳红等人被杖罚五十,楚流霜还纳闷她们为什么迟迟没有报复,原来是做了这一出戏在等着她。
柳红仍然不为所动,只是一副十分爽快的表情:“有这时间在我这儿大呼小叫,还不如赶紧回去想想办法,思考一下你们今晚怎么睡觉吧。”
说完后,她带着小轻几人上前去推楚流霜和小玲,将她们推出房门。门口堵着的人顺势让开,留出一条通道来。
楚流霜和小玲寡不敌众,那几人加重力道,将她们狠狠推倒在地。
尔后,柳红一脸晦气地拍了拍手,转身回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周围看热闹的人大抵觉得无趣,也都回屋关上了房门,院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一弯弦月挂在空中,昭示着二人的凄寂。
楚流霜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把手递给还坐在地上的小玲。
小玲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泪眼汪汪地问:“楚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先回去想想今晚怎么睡吧。”
回到房中,楚流霜对着两张床发了会儿呆。
她很久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了,曾今的她从小到大便是万人宠,家庭和睦,朋友风趣,工作顺利,活了那么多年,除了没有交到男朋友谈一场甜甜的恋爱让她略有遗憾外,她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有滋有味,顺风顺水。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会受这般委屈。一个系统,让她毫无征兆地从万人宠变成了万人嫌弃。
发散完大脑后,她提着一个桶,先去井里打了一桶热水回来,然后将她床上的被子一股脑扔进了桶里,也不管能不能塞进去。
小玲见状,也提了桶准备去接水,却被楚流霜伸手拦住:“你的被子洗不干净了,就是洗干净也不能再继续用。”剪刀留下的口子大且多,用针线缝补有如女娲补天。
“那……”小玲想问那怎么办,可是她一连麻烦楚流霜这么多事,实在不想再麻烦她。
“我明天去给你再买一套。”楚流霜计算着手里的铜钱,再买一套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但也勉强够用。
小玲眼里的泪水几乎是瞬间就啪嗒地掉了下来:“楚姐姐,谢谢你。”
女人是不是水做的楚流霜不知道,但小玲一定是水做的。
楚流霜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又无奈道:“没事。”
小玲被子上涂抹的不知是什么墨汁,总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自然不能再用。好在被子虽然不能再用,但垫在床上的棉絮未遭到太严重的损坏。
楚流霜去拿了几件衣物,递给小玲:“今日我们暂且一同睡在你的床上吧,夜里若是寒冷,便用这些衣物御寒。”
两个人都很清瘦,但共同躺在这张小床上,还是有些拥挤。
弯月又悄悄移动了位置,屋里渐渐响起两道平稳轻微的呼吸声。
第二日,挂着左手的萧青枫下朝归来,看见楚流霜坐在石凳上打瞌睡。
他刻意加重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不出五秒,打着瞌睡的人猛然惊醒,抬眼向上看去。
“王爷!”她急急忙忙忙地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萧青枫始料不及,下巴被她的脑袋撞得生疼。
这下楚流霜更慌了,她向来头铁,若是将王爷撞出个好歹来,她这条命估计就活不长了。
“王爷你没事吧?”她伸手就往萧青枫的下巴探去,被他偏头避开了。她昨晚睡得不好,方才又受到惊吓,这下脑子还不太灵光,里面全是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瞎干什么。
“你怎么了,精神恍恍惚惚的。”萧青枫看见她眼边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么,黑眼圈怎么这么浓?”
萧青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楚流霜恍恍惚惚的觉得,这人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底下的仆人工作时间公然打瞌睡都没有生气,实在是一个好王爷啊。
她非常应景的打了个哈欠:“昨晚被一群傻子摆了一道,能睡好才怪。”因为打着哈气的缘故,旁人听不太清她的发音。
阿远还在一脸懵逼,萧青枫却沉了眼皮,好像听懂了她的话。
他问:“昨晚怎么了?”
“没什么。”跟他说了也没什么作用,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怎么会插手这种事情。
萧青枫看出她不愿多说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只道:“地上落叶又铺满了,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