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很快响起棍棒打在身体上的声音,伴随着朱宜痛苦又疯癫的叫喊声。
楚流霜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耳膜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屋外的喊叫声渐渐趋于平静,她才后知后觉,这是一场差点没能挽回的劫后余生。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绕过柴房外满地的血肉模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着发软的腿走回屋内的。
她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躺进被子,闭眼时,脑海里还在循环朱宜被拖出去前看着她笑的狰狞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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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她是被人叫醒的。
小玲怯生生的眼睛看着她,小声道:“楚姑娘,王爷身边的人找你。”
楚流霜被吓清醒了;“昨日的事情不是已经查明真凶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小玲摇头。
楚流霜不敢耽搁,赶紧让小玲帮她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楚姑娘,王爷传话,你日后不必再干洒扫庭除的杂役了。你以后去他身边伺候。”那位传话的小厮也不待她将话问清楚,留下一句“楚姑娘早些过去”便转身走了。
楚流霜不愿相信地扶住门框,对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
我昨天是不是绿茶过了火?
王爷他他他……他不会看上我了吧?这这这……这万万不可啊!我不能穿书一趟,把自己的清白给穿没了。
况且古代富贵人家的公子是不是都挺喜欢去逛妓院的,万一他染上性病,传染给我怎么办。
传话的小厮已经走远,小玲见楚流霜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心中疑惑,上前一看,发现楚姑娘指甲在门框上一个劲瞎挠,跟猫爪子似的。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楚姑娘,你怎么了?”
楚流霜回神,收回手指,心说我快要被你们王爷玷污清白了。
她转身洗了把脸,再出门时,俨然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现在就逃跑肯定是不现实的,青天白日,估计连王府的门都踏不出去。当务之急是先稳住王爷的心,然后再伺机逃跑,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叽里旮旯。
反正她是不可能迷迷糊糊送出自己一身清白的。
昨日虚惊一场,今日醒来后,她才想起还有穿书系统一事。一路上多次试图唤醒傻逼系统,却一直只能得到吱啦嗡嗡的报废回应声。
系统任务给的不明不白,况且即便给明白了,她也不会铁树开花啊。现在这破系统还好死不死报废了,我不会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吧。
楚流霜担心得路都走不稳了,差点原地表演一个平地摔。
王爷的住处名叫满渊境,院子中心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枝叶茂密,一眼望去甚为壮观,左侧种了许多湘竹,溪水从旁流过,几只红色鲤鱼正在打挺。
楚流霜步伐缓慢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眼睛偷偷瞟着里面的景色,很是漂亮清幽。
萧青枫在屋里写字,两旁没有伺候的下人,她进屋时,正巧碰见他提笔落下。
瞧见她的人影,萧青枫收起纸墨,弯腰坐下。
楚流霜离得远,站在门口,不曾上前。倘若她上前一些,凑近了,便会看见脸上一副书法大师模样的景王爷,手下写的字,其实狗爬都不如。
经过昨日之事,楚流霜已经断定萧青枫喜欢柔弱绿茶。为了逃离他的魔爪,她今天必须得换一个形象。
一路上冥思苦想,搜索枯肠,她最后得出结论,本色出演就挺不错。
于是她放开了嗓子,大声道:“王爷,您找我?”
“嗯,”萧青枫答,“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伺候,没有我说的话,哪儿也不许去,本王已经跟王府门口的下人叮嘱过了。”
还囚禁上人了!
还好姑娘我本来也不打算从那儿跑。谁逃跑会傻不拉几的从大门跑啊。
“直通府外的那座假山本王也已经令人封上,还有别的地方,也正在整改。”像是能听见她的心里话,萧青枫补充道。
楚流霜纳闷了,他怎么就料定自己会跑?
她装傻:“王爷英明,这般整顿后,日后便是一条狗也进不来,王府确实安全许多。”
没想到王爷直接戳破:“老实些,别妄想跑出去,本王不想浪费人手去跟着你。”
楚流霜继续装傻:“王爷,瞧您这话说的,王府里面又有吃又有穿,景色也分外优美——尤其是王爷这满渊境。奴婢能有幸在王府里伺候,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逃跑呢。”
“你最好是。”王爷这么说道。
楚流霜嘴上怂,心里大声怼:本姑娘还真就不是!
萧青枫打断她的内心戏:“过来,给本王研墨。”
楚流霜不清不愿地走过去,动手开始磨。
他看见萧青枫拿起笔,顿时来了兴趣。古时的公子少爷皆是从小习字,身为皇家子弟的他必然也不例外,她还真想看看他写的字是怎样入木三分。
不料萧青枫又突然放下笔,说:“算了,你下去擦地。”
楚流霜脑袋上霎时冒出一圈问号,这人怎么这么善变?
而后又想起不久前传话小厮说过的话。
她郁闷了,小厮叫她来的时候不是说不必再干这些洒扫庭除的杂役吗?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萧青枫看着她离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忘了自己不是真的王爷,只能写出一□□爬字了。
楚流霜跪在地上一边擦地一边回想刚才的经历。所以萧青枫把他叫去身边只是想控制她的一举一动,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并不是想要轻薄她,更没有想要上她。
这算不算逃过一劫?
“王爷、王爷,”有人从满渊境外急匆匆地跑进来,“皇后娘娘召您入宫,说是即刻便去。她还、她还……”
“她还”了半天也没“她还”出什么内容,萧青枫听见是皇后传召后本就不悦的心情更加不悦,他烦躁道:“她还什么,不会说话了吗?”
传召的人终于把后半句说完:“她还说,让楚流霜也一同入宫。”
楚流霜停下擦地的手,蓦地抬起了头。
第4章 小情人
阳光撒在朱红宫墙的琉璃瓦上,微风吹得左右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楚流霜跟在萧青枫身后走在宫道上,一路上都在暗暗惊叹皇宫的巍峨雄伟。
当然,除了惊叹外,她还在暗暗琢磨到时候应当如何应付皇后娘娘。
在书中的一众女配中,如果原主楚流霜的恶毒程度称第二,那么只有一位能称得上第一,那便是当朝皇后。
皇后当初嫁进东宫,借着家族势力一路辅佐病怏怏的毅王登上帝位,册封皇后后时刻关注着朝堂之事,表面上做着后宫之主,野心却早已不在那一方争宠之地。
楚流霜正走神想着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个没留神,脑袋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坚实的背。
她捂着额头,想开口骂是谁这么没素质突然刹车,抬头却发现前面那个高了她许多的人是萧青枫。
“好好走路。”萧青枫说。
好一个倒打一耙。
但想到这位王爷昨天才处死一个同她年龄一般大的花季少女,她迫于淫威,只得闭嘴。
须臾,坤宁宫到了。
皇后娘娘只传召了楚流霜和萧青枫二人,王爷的贴身侍卫候在殿外。
入殿,楚流霜感受到一股气氛沉闷的压迫感,压得她很不舒服。
皇后斜靠在软垫上,一手端着精致茶盏,一手用盖子缓缓拨动浮起的茶叶。
俩人行完了礼,她才不急不徐地将茶盏放下,缓声道:“景王爷昨日大病一场,今日瞧着,气色确实暗沉了些。”她停顿片刻,接着道:“王爷身体可好些了?”
“劳娘娘记挂,臣已无碍。”
“无碍便好。”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态,“本宫听闻下毒的人是一个叫做朱宜的婢子,可是真的?”
“是。”萧青枫答。
“朱宜曾在坤宁宫伺候过,因其性子古怪,本宫倒是有些印象,误打误撞的,她竟去了景王府。只是不知她竟如此胆大,敢在景王府动手脚。”她饮下一口茶,“这贱婢向来口无遮拦,不知她可曾在府内提起过本宫?”
此话出口,萧青枫便明白皇后此次召他而来的目的了。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和警告。
她直接又干脆地承认,朱宜是她派去的,真正想害死他的人就是她。她在告诉萧青枫,她不介意让他知道这一点。
她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你萧青枫如今斗不过我,哪怕查出真凶又如何,哪怕本宫确实忌惮你的势力又如何,只要你手里还未拿到实权,便别无选择,只能屈辱低头,向本宫俯首称臣。
尽管萧青枫已经怒火中烧,但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没有与怒意相匹配的实力去发泄这一通火气。
“不曾。”他松开紧咬的牙关,回答道。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视线朝楚流霜看去。
“阿楚,将头抬起来。”
楚流霜依声抬头。
她深深地看了许久,久到楚流霜快站不住脚,才开口道:“模样真是漂亮,想必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平心而论,楚流霜确实是个长相漂亮的女子,眉是柳叶眉,眼是丹凤眼,脸蛋精致小巧,皮肤白皙透亮。
楚流霜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是微微欠身,回答道:“谢娘娘夸赞。”
皇后没再刻意刁难,只是支着脑袋合上眼眸,困倦道:“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走出殿外,那股压迫感终于消失,楚流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跟紧萧青枫飞快的步伐。
她明白皇后此次召她入宫的目的。皇后娘娘想要告诉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和手,否则下场就是朱宜。
萧青枫离开坤宁宫后,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脚步飞快。楚流霜的腿没有他长,费了好些力气才勉强跟上。
她呼呼喘气,很想叫萧青枫走慢一点,但看见他黑得要死的脸,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出了宫门,萧青枫没有继续坐马车,依然步行。
楚流霜摸不着头脑,但当下的情况,她是万万不敢上前去问的。她是个惜命的人,主动闪现送人头这种事情,她绝不可能犯傻去做。
她在马车旁边停下喘了口气,又立马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行至一处小巷,萧青枫顿然止步,楚流霜又是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萧青枫:“好好走路。”
楚流霜:……
这处小巷是回到王府最近的路,也是萧青枫最常走的一条路,几位摊主常常在这儿摆摊,平日里虽然不大热闹,但也绝对称不上冷清。
而现在,别说摊铺人烟,便是鸟雀也不见几只。
从皇宫回到王府的距离不短,若是途中一心赶路,很难发现这个微小的变化。毕竟街道上的情况本来多变,并非日日都是一个模样。
他们恰巧遇上这个情况,原本不该大惊小怪。
但是萧青枫直觉不对。
他在原地止步,小幅度地转动视线,用余光暗暗打量周围。
尔后,用只有在场三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里不对劲,都别出声,别乱看,往回走。”
楚流霜不明所以,但见萧青枫这幅谨慎严肃的样子,双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三人转身,两旁的高墙上倏地跳下几个黑衣男子,拿着长剑作势要拦住他们。
萧青枫反应很快,当即大声道:“跑!”
楚流霜惊得尖叫一声,本能地迈开腿往巷子外跑。
对方人多,又埋伏在巷子里的各个地方,不出十秒,主仆三人便被团团围住。
萧青枫的贴身侍卫阿远抽出长剑挡在他们身前,但显然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济于事。
楚流霜只觉后背发凉,腿也有些发软——她的后面还站着好几个人呢。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她放低声音,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萧青枫也放低声音,听起来并不比她冷静多少。
“你为什么要走路回府,把其他人都支开啊。”这种情况下,楚流霜早就将什么身份有别孰主孰仆忘到九霄云外,语气里满是疑惑、责怪和质问。
萧青枫也很崩溃:“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啊!”
楚流霜:……
一个时辰后,他们被蒙住眼睛捆着送进一间屋子。
房门再次被关上,其他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楚流霜浑身冒着虚汗,视线受限,只觉踏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四周没有轮廓,也没有方向,她好像在黑暗里漂浮,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二十一世纪的她出生在战争平息后的和平年代,又万分幸运的生在了当下最为和平的种花国家,哪里经历过这种惊险时刻。
一路上跌跌撞撞,又被捆又摸黑的,她的脑袋早已晕晕乎乎。
“我们这是到哪了呀。”她晕晕乎乎地问。
“不知。”萧青枫答。
“王爷,您没事吧?”阿远的声音传来。
“没事。”
楚流霜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脆弱内心在疯狂咆哮: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这次的捆绑方法和上次不太一样,她回忆了所有解绑教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解开束缚。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喜欢捆人啊……
她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堆不太硬,却又有些硌人的东西,大概是干枯的稻草。
她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策略。
一个人行动必然行不通,所以她决定集思广益。
于是她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青枫第一个接话,他说:“阿远,依你看,我们现下当如何是好?”
“王爷,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解开身上的绳子。”
“嗯,有道理。”他又问,“那依你看,我们应当如何解开?”
“恕阿远愚钝,阿远不知。”
到底是谁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楚流霜的肚子已经隐隐发出抗议的声音。
她有点不甘心地问:“王爷,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萧青枫反问:“你能解开身上的绳子吗?”
“不能……”
“你能取下眼睛上蒙住的布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