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弹出未读信息。
徐南丞猛地睁开眼,台灯光刺入眼眶,他下意识皱眉。察觉到手脚发麻,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揉了揉头发,起身走去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将手擦干后,点开信息。
四条信息,都是凌轻轻发的。
【徐南丞你快看,雪又下大了。】徐南丞抬眸,透过窗户,确实看到大雪纷扬,整座城市都在白雪下沉睡。
他往下滑,另一条:【你不回我是已经睡了吗?还是在认真学习?算了,我不打扰你了。】徐南丞勾唇,手机冷光映出他眼中的笑。
最新两条,是刚才发的——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今年我爸妈要带我出去玩,在外地过年。他们坐飞机先走,我是明天早上十点半的高铁,你会来送我吗?】配图是一张软萌小孩子拿着挖空的面□□,上面有三个特效字——“我好方”。
徐南丞被她逗笑,手指轻点屏幕,回了一个字:【会。】
第十八章
临近春节,高铁站比凌轻轻想象的还要拥挤。
她拎着行李箱站在进站口,裹紧脸上的围巾,时不时看向四周。
徐南丞找到她的时候,凌轻轻正蹲在地上,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一个地方。
看得久了,眼睛酸涩难挨。
她一眨眼,一滴眼泪落下来,又被她抬手擦掉。然后,继续倔强地睁大眼睛。
“凌轻轻。”他走过去。
看见徐南丞,凌轻轻水润的眸子骤然绽放亮光,她站起身:“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显而易见的开心,又夹杂几分委屈。
“抱歉,雪天路滑,车子开的很慢。”说着,徐南丞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盒装的礼物,“新年礼物,等你到地方再拆开看。”
凌轻轻接过盒子左右看了圈,除了散发出些许淡淡的木屑香,没什么特别的。
她收进书包里,“好。”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凌轻轻跟徐南丞又说了几句话,便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进他怀里。
徐南丞有些不解:“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跟你一样,新年礼物。”凌轻轻摸摸鼻子,“礼物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晃了晃小盒子,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徐南丞被勾起了好奇心,“我可以现在拆吗?”
“漏漏漏。”凌轻轻左右摇头,“大年初五再拆,是一个大惊喜哦。”
“好。”徐南丞被她的小表情逗笑。
站内广播提醒检票,凌轻轻拎着行李箱,道了句“再见”后转身离开。
徐南丞站在原地,看着凌轻轻过安检,看着她回头朝他弄鬼脸,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淹没在人海。
凌轻轻到达南都酒店时,天已经黑了。
凌峰和凌妈已经睡了,只有同样坐高铁,比她早到一小时的宋周河站在酒店大厅等她。
两家父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结婚后有了孩子,两家关系较之前更加亲密,于是约定好每年过年过节两家都在一起过。
所以对于宋周河会出现在这里,凌轻轻一点儿也不奇怪。
宋周河放下手机,走上前,极其自然的牵过凌轻轻手中的行李箱,领她往电梯走。
“你这一天有没有吃东西?”宋周河上下打量她。
摇摇头,凌轻轻打了个哈欠,她快要困死了:“不吃,我想睡觉。”
“宋叔叔和宋阿姨呢?”
“睡觉。”宋周河眼神幽怨,“他们让我必须接到你才能回房睡觉,还在你房里放了好多零食。”
凌轻轻乐了:“看来我依旧比你受宠。”
宋周河不屑地“切”了声:“那是他们从小到大都没看清你丑恶的内心。”
凌轻轻翻白眼:“宋周河同学,你这就是□□裸的嫉妒了。”
回到房间。
凌轻轻洗完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意识模糊间记起徐南丞送的礼物,让她到地方后记得拆开。
凌轻轻睁开眼,纠结了会儿,还是揉着头发哭丧着脸起床拆小木盒。
小木盒做的精致,纹了花纹,通身散发着清新的木屑香,开口处弄了一把银色小锁,而钥匙就插在锁孔里。
凌轻轻打开一看,有些失望,以为会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东西。但里面除了一个装着不知名干花的锦囊,就只有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也是一片黄色花朵,凌轻轻认不出来,只好放弃,翻过来看背面。
背面被人写了几行字,字迹飘逸,收尾锋利,一看就是徐南丞写的。
借着床头白灯,凌轻轻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
等到春天
迎春花开的时候就回来见我吧她的语调温软,念起来也显得温柔缱绻,就好像写这几句话的主人真的是抱着如此温柔的心情写的。
迎春花?
放下明信片,凌轻轻掏出手机搜索迎春花,“……花期2到4月,因在百花中开花最早,花开后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而得名。”
看完资料,凌轻轻有点懵。
所以呢?徐南丞想表达什么,让她学会种花?
想来想去,凌轻轻想不明白。她倒头一睡,决定明天再思考。
翌日,一大清早,凌轻轻还在和周公约会,房门却被敲得咚咚直响。
宋周河极不耐烦地喊:“凌轻轻开门,别睡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再给我五分钟。”凌轻轻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外,宋周河双手抱胸,笑得阴险:“行,那我去跟你爸妈说,说我今天有事,不跟你一起去博物馆了。”
下一秒,门打开,凌轻轻顶着鸡窝头,眼神哀怨地瞪着他,气得咬牙:“宋周河,算你狠。”
明知道她选择来南都过年就是为了去博物馆看历史文物。而凌峰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死活都要让宋周河跟她一起去。
要是宋周河不去,她也不能出门。
半小时后,两人坐上去往南都博物馆的公交车。路程有些远,需要一个半小时。
凌轻轻本来打算一上车就戴耳机听歌睡觉。结果上车没几分钟,宋周河就抱着她的手臂,手脚发冷,难受得脸色发白。
“我……晕车……”艰难吐出几个字,宋周河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压住涌上喉咙的恶心感。
凌轻轻:“……”
公交车停靠下一站,凌轻轻没办法,只好牵着虚弱无力的宋周河下车。
几分钟后,见他呼吸平稳,凌轻轻拍拍他后背:“还想吐吗?”
摇摇头。宋周河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脑袋耷拉着,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感觉整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迷。
“你怎么了?”晃了晃两人牵着的那只手,凌轻轻凑近他,试图暴力唤醒。
下一秒,干燥温暖的大手附在她眼睛上,阻隔她所有的视觉。
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出糗的模样被看到,凌轻轻好笑着保证:“宋周河,我保证不嘲笑你,也不把这事说出去,行了吧。”
似乎还是不行,凌轻轻能感觉到两人牵着的那只手,宋周河在暗自用力,就像要活生生将她的手掐断。
手腕的疼痛感,让凌轻轻也起了脾气:“宋周河,再不松手我生气了。”
“好。”这次他答应得很快。
宋周河松开手,凌轻轻又能看见东西了。
第一件事,她狠狠锤了宋周河一拳:“下次别搞这种低俗的恶作剧。”
稍长的碎发遮住他略微发红的眼角,宋周河笑得吊儿郎当:“身体不舒服靠一下,那么小气。”
两人下车的路段有些偏僻,等了好久才等来出租车,路上又遭遇交通事故封路。
等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南都博物馆时,博物馆已经闭馆了。
凌轻轻期待一天的激昂情绪瞬间低落,回酒店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看得出有些不开心。
宋周河又是买吃的买喝的,还送了个小礼物,凌轻轻情绪才有些好转。
宋周河安慰她:“我们明天再来。”
可惜接连几天,两人不是没带身份证,就是拖拖拉拉,一直拖到除夕夜闭馆休息,凌轻轻都没进去过。
除夕夜当天,在酒店吃完年夜饭,凌峰和宋爸爸拉着宋周河谈天说地,两位妈妈则坐在一起讨论家长里短。
凌轻轻没事干,躲回房间跟徐南丞开视频。
一开始要开视频徐南丞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凌轻轻死乞白赖的请求,非说有不会做的题目想开视频跟他交流。
徐南丞才勉强同意开视频。
现在,凌轻轻坐在椅子上,双腿盘起,手里抱着试卷,认真思考解题方法。
视频那头,徐南丞穿着黑色毛衣,坐在书桌前,低着头,安安静静做题。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祥和。
“刚才跟你说的题型会了吗?”徐南丞突然出声问道。
“啊?”
愣了会儿,凌轻轻看向镜头,一脸郑重地点头:“会了。”
“好。那今天就复习到这里,先挂了。”
话音刚落,徐南丞拿起手机,画面随着视角转动,凌轻轻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没搞清楚。”
那边画面一卡,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几秒后,徐南丞的脸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那道?”
凌轻轻拎起桌上的锦囊:“就它。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她的语气严肃而真诚,倒让徐南丞沉默了几秒。
“你种了吗?”他问。
种什么?种花?
凌轻轻诚实摇头:“没种,我住在酒店不方便,回家再种。”
“知道是什么花吗?”
“迎春花。”这个她查过了。
听到答案,徐南丞好像松了口气,说话语气都软了下来:“嗯。”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宋周河的出现,打破这份沉默。
他推开门,大咧咧走进来:“我房间没洗发露了,拿一下你的。”
“!!!”
凌轻轻吓得立马关了视频,回头,恶狠狠瞪着宋周河:“进门前能不能先敲门,我还在打视频。”
宋周河停在原地,闻言,眉梢一挑:“跟徐南丞?他看到我了?”
凌轻轻突然心虚:“应该没看到。”
“哦,那你怕什么。先走了,免得我洗澡水凉了。”
“……”
宋周河走后,凌轻轻立马拿起手机给徐南丞打电话。
那边秒接。
沉默几秒钟,凌轻轻做足心理建设,将她和宋周河的关系以及两家父母的关系,叽里呱啦一大堆全告诉徐南丞。
她语速很快,也没管徐南丞是不是能跟得上她的节奏。
“……总而言之,两家父母是好朋友,我跟宋周河也是好朋友。偶尔串门过个节,没有其他关系。”
凌轻轻咽了下口水,慌乱的情绪还没压下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良久,那头传来闷闷的五个字:“我知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花期2到4月,因在百花中开花最早,花开后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而得名。”
文中关于迎春花的解释皆是网上资料。
然后,从明天开始,每天同时间段两更。
第十九章
“我知道,晚安。”
徐南丞的这五个字整晚回荡在凌轻轻脑海,她烦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凌轻轻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拜年。
她嘴甜,哄得刘英和宋爸爸开心,得了两个厚厚的红包。加上她期末考的不错,凌峰很满意,也给了她两个大红包。
酒店房间,凌轻轻坐在床上乐呵呵数钱。
沙发上,宋周河捏紧手里的两百,冷笑:“你丑恶的嘴脸就像守财的地主婆。”
“地主婆好啊。”凌轻轻看他一眼,明晃晃的笑着调侃,“总比某人饿死强。”
“切。”
昨晚熬夜玩游戏,没一会儿,宋周河躺在沙发上睡过去。
凌轻轻数完钱,走上前拿毯子给他盖着,自己则窝回床上和徐南丞发消息。
【徐南丞,你起了吗?昨晚有没有守夜?】等了几分钟,没回,凌轻轻坚持不懈继续发:【我跟你说,今天我起的特别早,得了好多压岁钱。】【对了,我给你的礼物,你应该没有提前拆吧?】这次徐南丞回的很快:【没有。】凌轻轻抱着手机偷笑,手指噼里啪啦打字:【那就好,你记得在初五晚上十一点半拆开,才会获得惊喜。】【好。】
放下手机,徐南丞捏了捏眉心,满脸疲惫。
自从付诗瑛和徐天诚离婚后,付诗瑛每晚都在哭,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每天只能靠写作刷题来麻痹神经,几天下来,失眠的情况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打开抽屉,翻出里面的白色药盒,倒出几颗安眠药,就着凉水吞下。
徐南丞烦躁的甩了下头发,压低脑袋,重重呼出一口气,任凭药效上头,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醒过来,是付诗瑛叫他下楼去吃饭。
餐桌上,徐南丞低头扒饭,不想与付诗瑛眼神对视。
他不敢看她,害怕她看到他眼里的担忧和疲惫。
短短几天,付诗瑛精神状态陷入低迷,圆润饱满的脸颊瘦得能看出颧骨,肤色蜡黄,眼角也生了细纹。
“阿丞——”付诗瑛摸着鬓边几根白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说,“这段时间我回外公家住,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虽说是询问,但话语间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
徐南丞没什么情绪,极轻地“嗯”了声:“回去好好休息。”
然后,一吃完饭,付诗瑛收拾东西走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徐南丞。
到了晚上,门一关,灯一关,无边黑暗中,除了寂静寒冷的风,什么都不存在。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像小时候想取得徐天诚欢心,不想让付诗瑛为自己担心那般,他将自己夜以继日关在房子里,成了他们口中优秀听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