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更加内疚。原来他真的生气了。可明明心中有气,听到她家中有人生病后,从未下过田地的他还是力所能及帮她干活,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应该不会惹上世仇。
哎,都怪自己想太多,太不够义气了。
心有所想,笔有所画。陆青青想着想着,纸上赫然呈现一幅非常写实的“赵守成挥汗如雨种田图”。
画国讲究韵味,最忌素描笔法,可她画的这幅画形象逼真,远处的群山飞鸟,近处的田地和耕田人,甚至还有村口的大黄狗……动静结合,十分有趣。
陆青青非常满意,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
“这是什么笔法,我从未见过?”赵守成觉得她自鸣得意的样子很有趣,忍不住问道。
陆青青扬眉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窝:“漫画!如何?”
“不错,嗯……青出于蓝。”
赵守成望着她明媚的面孔,心中微微一漾。她明明是个娇俏艳丽的姑娘,可身上没有丝毫娇弱之态,明眸皓齿,姿色动人。不是那种千金小姐的妩媚与娇柔,而是一种自信阳光的美,比深闺小姐还要吸引人,仿佛雨后的春笋般,坚强不息。
这样的女子,难得可贵。
春季最繁重的农忙结束,陆青青向王婶请教接下来的耕种细则,一一记下来交给洛烟,把照顾田地的事暂时交给她,自己则专心进窑厂,烧制瓷器。
种田只是第一步,要论快速赚钱的方法,还是要靠卖瓷器。
先前用于烧瓷的胚子还可以用,但都是碗或碟子这类的日常生活用品,若想卖到大城镇,还需要做出花瓶、摆件等美观性较强的工艺品。
于是她和赵守成告假后,先闭关三日做出细口长颈花瓶的胚体,然后尝试着烧制一枚花瓶。烧制成功,便在土褐色的瓷瓶上画了一幅简单的梨花图。
烧成的第一个细口花瓶,陆青青送给经常帮助她的王婶当礼物。王婶很高兴,当个宝贝一样捧着花瓶,喜眉笑眼的从瓷窑出来了。
一出门,她看见站在门外的赵守成。
夏日天气炎热,窑厂周围全是土山,没有树,赵守成虽然戴着草帽,衣领处轻微汗湿了,显然他站在这里晒太阳有一阵子了。
赵守成瞅见王婶手中的瓷花瓶,以及上面活灵活现的彩绘,欣慰的笑了下问:“陆姑娘烧的花瓶吗?”
王婶点头:“是啊,这东西放在市面上卖好多钱呢,可陆姑娘说我经常帮她,送给我当礼物。我王婆子大字不识,没什么文化,看人却很准。陆姑娘人美心善,勤奋能干,绝对是个好姑娘,谁能娶到她,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赵守成看着紧闭的瓷窑门,想象陆青青在里面忙碌的倩影。他站在外面都觉得酷热难挡,更别说密不透风的瓷窑。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既然你是陆姑娘的师父,那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说是我说的。”王婶走上前,对赵守成神神秘秘道,“陆姑娘的父亲在江南做生意,可有钱了。我们这个地方穷,几十年才出陆老爷一个富商,村里人经常拿他教育自己孩子,让他们长大和陆家一样有出息,离开穷乡僻壤。你说,明明家里在江南有豪宅、有生意,陆姑娘为何一个人带着丫鬟回福安县啊?要我猜啊,肯定是被家里欺负了,受委屈一个人跑回来的。”
王婶惯于大嘴巴,似乎已经忘了不久前还和陆青青说赵守成是个考不上功名,来乡下混日子的闲人,现在就开始跟这位“闲人”聊陆青青祖上的事。
赵守成并未接着王婶的话继续问,他本就没有探究他人隐私的习惯,而且,如果王婶所言当真,询问陆青青的过往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
他不由自主走到门前,敲了敲瓷窑的门,里面传来陆青青的声音:“请进!”
不出所料,瓷窑里很热。
陆青青守在窑炉前,仔细添柴控制温度。她出了很多汗,额发甚至狼狈的贴在脸上,可赵守成一点没觉得丑,甚至生出心疼和怜爱之情,更佩服她的毅力和勇气。
“师父怎么来了?这里太热没法呆,你快出去吧!”陆青青抹了一把汗,对赵守成说。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哈哈,我还在做实验呢,等烧瓷工艺成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赵守成没有走,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把玩着桌上新烧成的黏土瓷器,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嗯?”
他笑了下,温和的说:“我不会烧瓷,下田种地也不擅长,但擅长画画。如果需要我帮忙画釉面的话,随时愿意效劳。”
陆青青惊讶的看着他,呆了几秒,直到感觉烧火棍越变越烫才回神,欣喜的说:“真的吗?谢谢师父!有师父出马,这一批烧出来的瓷器一定很成功!”
好人啊!
她不知如何表达激动的心情,只能不停的道谢。她最开始找赵守成的目的,就是聘用他帮忙话瓷器的釉面,后来担心自己唐突失礼,加上他不似看上去的那样好亲近,于是变换话术,由聘请改为拜师。
没想到他这么热心肠,主动提出帮她画釉面。
如此心地善良的人,是不会与外人结下血海深仇的。
陆青青此时终于抛去对赵守成的疑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拜了位才华横溢、潇洒不凡的好师父!
两人在瓷窑简单商量了一下后续的计划和分工,天色渐晚后,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