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讲个话本子也行,老段子不听,要讲个没听过的新故事!”
男子低头想了想,抬眼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群人,酒劲上头,心里一阵酸楚:“那就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台下观众目不转睛看着他。
“在下方恒,原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一定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三岁闻鸡起舞,五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岁进城拜当地最有声望的先生为师,成为关门弟子。十四岁乡试中举,十六岁娶了江陵第一美人为妻。然而……”
他顿了下,声音低沉,“三次会试,三次落榜。一次意外让我的右手近乎残废,再无法握剑。转眼间我已蹉跎到三十岁,都说大丈夫三十而立,可我连自家那点事都摆不平,还能干什么呢。”
台下有人阴阳怪气:“家里那点儿事?难道是和媳妇不合?”
“哈哈哈哈!”台下观众哄堂大笑,没人在意台上男子的脸已经红的要滴出血来。
陆青青朝多尔勒做了个手势,多尔勒刚要扬起鼓锤,却被赵守成抬手阻止了。赵守成漆黑的目光直直盯着台上的男子,嘴唇抿得很紧。
过了一会儿,只见台上男人抬起头来,一扫脸上的尴尬,提高声音,眼眶微红:“人生数十载,岂能看一时荣辱。我能站在这里坦言自己的失败,就胜过在场大多数人。我从不怨天尤人,只怪自己努力不够。我会记住今日,你们就随意嘲笑吧,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
台下所有人鸦雀无声,定定看着上面的男子。良久,赵守成站起来,重重的鼓了三下掌,接着,其他观众也鼓掌叫好。
陆青青也站起来,问身边的赵守成:“这人真奇怪,跳到舞台上吐露伤心事,现在又故作坚强?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嘛,他倒是想得开?”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个方恒是个干大事的人。”
“嗯?你认识他?”陆青青听出话外音。
赵守成笑了下:“刚才他自我介绍了。”
陆青青点点头,不再问了,目光落在缓慢走下舞台的方恒身上。
赵守成也在看他。
他当然认识方恒,不过没见过真人,而是看过他的考卷。
方恒字文卿,饱读诗书,胸怀大志,可惜文笔锋芒太露,新政改革这篇文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因此落榜。
离开京城后,赵守成一直打听方恒,想看看他到底是何人,落榜后现居何业,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昔日才子落魄至此,怕是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之苦。若他依然斗志不灭,将来定是个可用之才。
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
粉红色的花球又开始在人群中传起来,只是多尔勒这次才哼一句歌词,就停下鼓点,花球没经几人之手就传不动了,正好落在陆青青手里。
陆青青把花球藏在桌下,偷偷塞给赵守成。赵守成促狭的看她一眼,直接从她手里接过花球,却不是自己拿,而是堂而皇之放在桌上,让所有人知道陆老板接到了花球。
多尔勒带头起哄,台下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吹起口哨。陆青青涨红脸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赵守成,严重怀疑他和多尔勒串通好,故意叫她出洋相。
“陆老板,上台唱首曲子吧!”
“……讲个话本子也行啊!”
“还是跳舞好看!”
陆青青十分无奈。她设计游戏本是为了活跃气氛,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姐姐,快上去啊!阿承想听陆姐姐唱歌!”程承唯恐天下不乱,把陆青青往台上拽。
愿赌服输,陆青青缓缓走到舞台上,站在中央,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脑袋有点懵。她并非怯场,从前在学校她也上台表演过,只是突然叫她唱歌,她不知道唱什么。
古代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调她学不来,现代恩恩爱爱的歌曲放在这里唱也不合适。讲故事她也不能保证绘声绘色,跳舞……她只会街舞,搁古代跳街舞,怕是下面人把她当疯子看。
场面忽然有些冷。
这时,台下传来一阵悠扬低缓的歌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台下缓缓传来,那人慢慢走到了台上。赵守成一身低调的藏青色衣袍、玉带束腰,手中一把墨竹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儒雅模样。他的嗓音浑厚有力,歌声和平日说话不同,气沉丹田,仿佛优雅的大提琴音,深沉好听。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陆青青,目光柔和如荡漾的水波,把她看得愣住了,定在原地无法移动。
此时,陆青青心跳如擂鼓,掌心攥了一把汗,呼吸急促快要缺氧。一个男子在台上对一个女子唱情歌,这分明是……现场表白?
台下的人开始起哄,场外观众更加沸腾,有的人甚至高声喊:“拜堂!成亲!”
陆青青:“……”
她看着赵守成,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可他不为所动,下面的人喊叫声越大,他唱得越起劲。
因为喝了酒,他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嗓音沙哑低沉,越发显得深情认真,连陆青青都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