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他们身处蓟城郊外, 离京城还有二百里路。就算报信人快马加鞭,消息也会滞后一天。在他们得到四皇子被御林军扣押、无法进城的消息事,京中早已哭声一片。
皇帝驾崩了。
百官痛哭,百姓哀嚎。除去真情实感的, 听到宫里的丧钟, 谁不哭谁就是逆臣贼子。
赵守成刚一进京, 城门就关了。他察觉事态不对劲, 却未退缩, 报上姓名后入宫。刚进宫, 就听到了丧钟。
引路太监立刻跪下来, 叩头哭道:“陛下驾崩了。”
赵守成面部一麻, 整个脸顿时无血色,是高展用力拉了他一下,才唤回他的神志, 两人在通往皇帝寝宫的路上, 跪了下来。
皇帝驾崩,他再无法面见父皇,也再得不到想要的真相。一切只剩下母妃留下的书信, 以及自己的猜测。
他伏在青石地上, 埋头痛哭, 心里不知是愤恨还是悲哀。
他为母亲哭,为皇帝哭,更为自己哭。多年隐忍和谋划,终于查到害死母亲的幕后黑手,却连当面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他无法杀他,可连见一面都不允许么?
可现实情况容不得他难过与痛苦。
赵守成跪在地上半个时辰,刚扶着墙壁站起来, 这时,远处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
高墙间光线昏暗,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露出几十个身穿铠甲的身影。他们虽是御林军打扮,此时却不是听从皇帝号令,这些人已被后面那个坐在软轿里的人收买。
皇后让太监放下轿撵,一位侍女掀开帘子,另一位搀扶着娘娘下轿。
皇帝刚刚驾崩,皇后不在皇帝榻前痛哭,不在后宫安抚众嫔妃的情绪,不在太子身边应对接下来的混乱,而是带兵围堵赵守成,其意不用言说。
“阿远,多年不见,叫人挂念。”
赵守成不再假客套。她连兵都带来了,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话说。他冷冷一笑,站直身子道:“皇后娘娘确实挂念儿臣,这几年三番五次派人问候,还用刀剑作为礼物。”
皇后的脸顿时沉下来,涂脂抹粉也遮不住面部的阴郁。她原以为,皇帝病重的消息一旦散出去,平南王定会回京,到时她就以带兵入宫,意图谋反为名,将他射杀在宫门外。
没想到皇帝突然驾崩,她更想不到,平南王如此胆大,竟只带了一个护卫进宫,两人都没带武器。
皇后心里直打鼓。自从皇帝病重,梦里呓语,喊着平南王赵远的名字,皇后就惴惴不安。本以为太子再撑些日子便可顺利登基,没想到皇帝心心念念的还是五皇子。
她的孩儿虽是太子,但太子继位需传国玉玺及先帝诏书。如今这两样东西均不在皇后掌控之下,她担心皇帝到最后废了太子,改立五皇子为储君。
若是皇帝真的改立太子,没有传位给她的儿子,那么最有可能当储君的是谁?四皇子被拘禁,三皇子毫无野心,只可能是皇上做梦还念叨的五皇子赵远。
只有赵远死了,太子才能顺利登基。然而,五皇子比四皇子聪明,没有带兵进京,谋反之名无法坐实。
眼下该怎么办?
放过五皇子,让他祭拜父皇?还是……
皇后后背发冷,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身后这几十位御林军都是她养的死士,她谋划多年,将他们收归麾下,为己所用。
通往皇帝寝宫这条路,墙高池深,一路上的护卫都被她提前打点过,此时早已不见踪影。赵远进京只带一人,可见他并不愿声张。今日若在深宫围墙内杀了他,恐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皇帝死了,没人过问他这个多年没回京的边缘王爷。到时候她随便编个理由,就说平南王得了恶疾,因病去世,无法回京吊丧。
对,就这么办!
皇后缓慢抬起手,身后戴甲士兵纷纷亮出刀剑,就等皇后下令。下一刻,只听“嗖”一声,为首的士兵胸口中箭,身体一摇倒下来。
“什么人!”皇后惊慌,抬头看,只见原本已被她清理过的高墙上,一名护卫朝她这边射了一箭,杀死一名御林军。
紧接着,丞相带领曲佟等十名朝臣,前来与皇后对质。皇帝在世时削权,丞相的权力和威信远不如前朝丞相,此时追随他的十人都是朝堂不得志的或者过去站错队的人,比如曾跟随过四皇子的曲佟。
听闻四皇子谋反在城外被捕,曲佟吓得屁滚尿流,只想重新抱个大腿保命。这个大腿不是丞相,而是赵远。只要能救下赵远,他就能活命。
皇后看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冷笑:“尔等血肉之躯,也想与我身后的御林军抗衡?”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她杀了这群人,太子继位,再重新选用朝臣。
丞相不紧不慢道:“娘娘说得没错,臣确实无法与御林军抗衡,但臣手中有娘娘一直没有寻到的东西。”他走上前,“就在昨日,陛下秘密召臣进宫,将传国玉玺和诏书交给臣。娘娘若杀了臣,太子永远无法继位。至于娘娘……”
年迈的丞相一抬手,顿时,高墙之上出现上百名弓箭手,剑拔弩张,直指皇后及其身后的戴甲士兵。
“陛下驾崩就在宫中用兵,视为谋反。擅自笼络御林军为己用,妄图谋害皇子,其心可诛。娘娘若快得过护卫手中的弓弩,大可放手让身后这群叛徒冲上来,取下老臣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