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刚放下的心, 再次揪紧了。辅佐新君?莫非赵守成三年内都要留在宫内?新皇登基朝堂动荡, 他又要卷入纷争, 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吗?
新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 就对五皇子处处提防, 皇后甚至派刺客杀他,如今会让他安心辅佐吗?保不准寻个错处,定他的罪, 发配流放, 甚至借机杀了他?
见陆青青脸色越来越难看,玲珑夫人赶忙扶住她。她心也是一紧,万万没想到皇帝遗诏是叫王爷辅佐, 这下王爷除非抗旨, 否则一时半会无法离开皇宫了。
传信之人说:“先帝新丧, 太子登基。现在皇宫如铁桶一般,传递消息极难。姑娘若有信带给王爷,可暂存在我这里,只要有机会,我定会转交给王爷。”
陆青青思前想后,也不知该写什么。赵守成被迫留在宫里,危机四伏, 若她此时写信给他,会不会像在催促他,或者让他心有愧疚乱了阵脚?
多事之秋,他需要清醒和冷静,她不能为一己私情碍了他。
想了三天,陆青青决定编织一枚平安扣,请云隐大师作法加持,让人带给赵守成,祈盼他一切平安。
然而,平安扣还未编成,京城第二个传信的人,日夜兼程赶来寺庙,神色慌乱。
“出什么事了?”玲珑夫人预感不妙。
来者惊慌失措,大声道:“有敌来犯,边疆告急!”
新帝登基第三天,也就是新国号正元一年,东南西北四方边境告急。敌国像是早有预谋,在先皇驾崩,新帝继位的日子,联合发动进攻。
赵氏统治的王朝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漏洞百出、千疮百孔。又因数十年未打过仗,兵马长期处于松懈状态,突然间四方来敌,应接不暇。
敌军秣马厉兵已久,王朝大军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太平数十年,这些将军和士兵早就忘了当年浴血奋战的日子,整日疏于操练,被打得七零八落。
赵稷派出的军队,几乎都已战败告终。
短短十日,东边失守,战死数万将士。
紧接着,北边驻军抵不过外族,戍边将军被俘,士兵投降。
又过了十日,宫里传来噩耗,被贬南疆戍边的二皇子宁死不降,浴血奋战,直到最后一刻,万箭穿心而死。
赵稷悲痛欲绝,昏死过去。所有人以为他与二皇子手足情深,太过伤痛。只有赵守成知道,他哪里是心疼二哥战死,他是哭南疆不保,京城危矣。
现如今只有西境的蒋闻远将军死守边关。老将军年过六十尚有余勇,加上新任用了一名军师,帮王朝大军一次又一次度过难过。但也都是险胜,西境物资匮乏,持久战定会让大军断水断粮,到时候军心不稳,定然溃败。
蒋闻远的军师名叫方恒,字文卿,当年是赵守成推荐给老将军的。边关告急,方恒一连三封插着红色羽毛的求援信,意为形势危急。
赵守成主动请命:“臣弟愿带兵前往边境,支援老将军,杀退外敌。”
“准。”赵稷神色坚决。若西境再失守,王朝彻底覆灭。
朝堂内已经有人建议迁都,可年轻的皇帝不准,他才继位不到一个月,这是祖上传下的皇都,他誓死也要守住。
此时,陆青青已经回到蓟城,没过半个月,城里开始慌乱了,原因是蓟城开始征兵,每户人家必须出一名男丁参军。
一开始大家知道打仗,却没这么恐慌,似乎谁也没想到战况如此惨烈。如今突然大规模征兵,闹得全城沸腾,鸡犬不宁。那些平日只知道读书画画,或者吃喝玩乐的青年人,哪里想到有一日会去体验沙场的残酷。
蓟城人丁记录在册,想逃也逃不掉。若家中无适合参军的青年男丁,则加倍赋税,金银充军。
齐心慧离开一品居,报名随军西进。她不是上前线打仗,而是在军中当厨子。
征兵的军爷看不上她,觉得一个女人家根本吃不了那种苦,齐心慧态度坚决说:“请军爷放心,民女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要能免除阿爹的赋税,我愿意去西境战场。”
崔婉柔的夫君在征兵登记簿上,他是自愿参军的。他说自己半生籍籍无名,科举失败拖累一家人,如今终于有可以施展抱负的机会,他一定要闯出一片天来。
话是这么说,实则他是为了保护程承,否则年幼的他就会被军爷带走。
出城前,一家三口抱在一起,这恐怕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拥。
十天后,陆青青收到江南陆家寄来的书信,叫她务必凑钱救她哥哥。原来征兵已经征到了青川,她那个只会斗蛐蛐的嫡出哥哥也要上战场了。
一家出一个男丁。陈氏早收到陆青青示警,带着幼子躲起来,征兵的上门时,府上只剩陆老爷、王氏,还有那个不成气候的长子。家里只有一个壮年,当兵非他莫属。
家人凑钱贿赂军爷,避免让他上战场送死,叫陆青青也出一份力。
国难当头,征兵之事免不了,就算出钱也不可能免除陆家的兵役。与其让那名军爷昧了这笔钱,不如拿钱充军。
陆青青卖掉酒楼和瓷器店,把钱庄里的金银取出来,留下自己用的,剩下的全部充军。
她忽然想起那晚,赵守成出城看到驿馆旁的戏台子,看着眼前歌舞升平时的感慨和隐忧,莫非那时候他就知道,王朝早已是具空壳子,外强中干,终有一日会被外敌盯上。
城里百姓有人听到风言风语,已经开始准备离开蓟城。洛烟也开始劝自家姑娘,尽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