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至少从她这里,不再有攀比奢靡之风。
陆家来信说,长子陆知行平安归来,只可惜伤了一条腿, 后半生只能靠拐杖行走。但经过战场洗礼,他成熟稳重许多,改掉顽劣脾性,决定安心经营家里的丝绸生意。
陆家生意经过几年战争,已经衰败。陆青青看到陆家的信后,感觉那位不成气候的长兄这次真的迷途知返,便在自己能力范围支援他一些银子,作为重振丝绸行的启动资金。
水月芳关张了,玲珑夫人守城至边关大捷后,带着梅公子一起,到江南水乡隐居。乐坊其他姑娘拿了银钱后自谋生路,有的踏上归乡之途,有的另谋差事。
一品居酒楼历经风雨遭到破坏,现已不再做酒楼了。先前陆青青请专人做棉衣时,把这里改造成专门制作成衣的厂子。现在不需要做棉衣了,一品居铺面被一家成衣馆盘下。
成衣馆老板是个厚道人,和陆青青当年一样,同意留下齐老板。齐老板年过六旬,已经无法做活,留在店里纯属养老。陆青青本想把他接到农庄,老人家说他要留在店里等女儿,心慧还没有回家。
半年后,齐心慧自西境归来。不但自己平安回来,还带来一位身材清俊的男子。多年未回家,齐心慧以为一品居还是酒楼,便带男子回来吃顿便饭,没想到这里已经改为成衣馆了。
恰巧今日陆青青过来探望齐大哥,见到齐心慧身旁的男人,微微愣了下。这不正是当年在戏台上醉酒的方恒,现在享誉全京城的军师方文卿吗?
齐心慧把方恒……带回家?是何意?
她没有明说,陆青青也不好直接问,但两人间的话语和细小动作,瞒不过陆青青的眼睛。
“你和方军师……关系不错?”陆青青好奇。
齐心慧说:“两年前槐柏林那一战,军师受了伤,被送回军营后成了我手下的伤兵。”
陆青青意味深长点点头。齐心慧轻轻拍了她一下,叫她不要笑不要乱猜,陆青青笑意更胜。
一切尽在不言中,往后的路,还要他们自己走。
洛烟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一年前,西市一家木匠看上她,多次找到陆青青,带着礼物上门希望她同意。高木匠虽然没读过书,但身材高大,面相憨厚,看上去是个可靠的人。
他为人老实,本分做事,街坊邻居都夸他仗义,加上陆青青发现时间一长,小丫鬟似乎春心萌动,对高木匠越来越上心,便同意这门亲事,选了个黄道吉日把洛烟嫁过去。
嫁出去的丫鬟泼出去的水,洛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唯一可惜的,就是崔婉柔的夫君。军队派人送来抚恤银,崔婉柔抱着程承失声痛哭。没多久,两人留下一封书信,离开蓟城商铺,从此再无音讯。
偌大的商铺,只剩下陆青青一人,其他帮工都是新雇的,没人敢和陆老板多说话。陆青青看着店铺中央那个和赵守成一起绘制完成的屏风,默默出神。
齐心慧说赵守成和蒋闻远将军汇合后没多久,便分兵作战,因此她也不知道赵守成如今在哪里。方恒说平南王半月前带兵回朝,此时应该在京中复命。
陆青青想:先帝遗诏中说,让赵守成辅佐新君三年,如今已过五年,他……应该可以回来了。
春风习习,草色青翠,杨柳依依。
陆青青坐在马车上,缓缓朝福安县老宅走。
表姑爷半年前去世,两天前表姑奶奶来信说,院墙倒了半面,差点砸伤人,叫陆青青回去看看。
呆在瓷器店无聊,陆青青收到信的第二日便雇了马车,只身回到老宅。
田间劳作的村民正忙着春耕。陆青青许久没回村了,马车经过时,众人愣了一下,才放下锄头,欢喜的迎上去。
陆青青客气一笑,正要往老宅走,忽听村里一个孩子说:“赵秀才的小院昨晚亮灯了!”
“那是阿尧帮忙打扫院子,我们每年过年前,都会去赵秀才院子里打扫一遍。”村里人受陆家恩惠不少,陆青青随便说的一句话,村民也十分乐意帮忙。
小孩子奇怪:“可现在不是新年啊……”
现在不是新年啊!
陆青青神情恍然,她下了马车,立刻往赵守成住的竹篱笆小院跑。
院内,梨花开得正好,可因长期没人修建,枝叶过于茂盛,挡住了人的视线。陆青青一路来到院门前,深吸口气。
这时,她听见院子里传来鹦鹉的叫声:“什么人!什么人!”
先前养的那只鹦鹉已经不在了,这一只是哪来的?
陆青青绷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院中的小屋。不一会儿,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里面缓缓走出一位身着青衫的儒雅男子,腰间挂着一枚平安扣。
历经风霜,他身子骨看起来比曾经还要结实健硕,面部黝黑,脸颊上还带着一道伤疤,右手臂似乎也受了伤,不自然的垂在身侧。
赵守成见到陆青青,暗暗吃惊。他本想等自己伤好了,脸上的疤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再去蓟城找陆青青,谁想到她竟然回老宅了。
不等他说话,陆青青推开院门冲上去,紧紧抱住他。担心他的伤,她不敢用力垂他的后背,只是嘴里不停的哭喊:“你个没良心的!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去蓟城找我,要不是我回老宅,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见我?”
赵守成单手搂着她,嗓音因激动而沙哑,他叹口气说:“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脸上的疤,想等伤好了再去找你。”
陆青青简直被他气笑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她认为最好看的男人,柔声细语:“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