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县里的纺织厂要扩招，名额有二三十个呢。我姨妈说这次是政府出面扩厂，招工都是公开报名考核录取。”李云见说了这么多江明彤还没有反应急了， “你跟我一起去报名啊，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她也是得亏她姨的小姑子在纺织厂里当女工，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知道消息。自从两年前国家正式提出了“大办农业，大办粮食”的政策， 相继采取了清理和下放农村劳动力，精减城镇人口等措施。
“我不想去，要先把高中读完。”她拒绝了这份好意。原先她的打算就是要拿到高中毕业证，大学就算了吧在未来会越来越混乱的几年里读大学是个奢望。
“不是，我们已经读了快两年了就够啦。以后走出去也是高中学历呀。现在这个好机会错过了以后哪知道还要等几年才又有机会。”在李云心里，读书是很重要，但她认为的重要性就是能用学历换份好工作，以及提高自己的价值以后好找个好人家。
而江明彤这种行为在她心里就是不懂变通不知世事艰难的表现，她把江明彤当做自己的好朋友，实在是为她这种行为捉急。恨不得能逼她一起去把名给报了。
“我想要考大学，你自己去报名吧，要我和你一起去吗。”江明彤讪讪回答，只能用这个借口回绝。
“这次我们要是进了厂子，以后每个月能拿工资和各种票不说，各个年节还有福利发，我都打听好了纺织厂的福利在县里数一数二的好。以后还能买内部布料，再嫁个城里户口的自己也就能把户口转到县里了。”看着江明彤油盐不进的样子，李云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你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最好问问你爸妈的想法，报名时间有两个星期不那么急。”
她无能为力了，只能把希望放在江明彤爸妈身上，希望他们能靠谱点。
“好了别气了，我们去吃饭吧。”她不想李云因为这件事生气，只好加快去食堂的速度。
“唉，你要是真不去的话，以后我们就见的少了。”
“没事，反正我们都在这个县里，这么个小地方转个头都能碰上，以后我要买布了就去找你哈。”
“哼，叫你去你不去。”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不重要，不过想想白红和燕子她们可能会需要。中考的时候白红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市里唯一的中专，医护类的。以后出来有多数是有门路的才能挤进县里的医院。差一点的就是成绩拔尖的分去公社卫生院，剩下那一大批人就只能被分到各个大队里当个卫生员。
如果真是被分到了大队里当卫生员那还真不知道是当卫生员好还是去纺织厂当女工来的好。还有燕子，她是想能拿高中毕业证去找工作的，对大学也没什么执念。军丽家爸妈都是她们大兴公社食品厂的小组长，将来安排工作也不会太难。
顺便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江家的兄弟姐妹，虽然她们一没城镇户口二没点文化三没任何熟人关系基本招不上，但说是一定要说一下的。
找了个课间休息长的时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离她们班更近一点的燕子，再嘱托她告知军丽白红她就不管了。
放假回家是小哥搭她回去，就不用等到江父下班才能回家。收拾好汤婆子盐水瓶和一些课本。
坐在自行车上，她只能紧紧抓住后座，千万不敢抱着小哥的腰。现在就有越管越严的趋势了。有的时候很感慨，像她小哥，明明年纪还不大，肩膀还略显稚嫩，却已经能够撑起一个家。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男女都一样。十五六岁开始，就不会再把自己当个孩子。
“唉小哥，刚刚过去的那个是白荞吗”她不想回过头去自己看，万一两个人眼神对上有点尴尬。
从小学毕业上初中开始她们的交集就满满变少了。
“是吧，应该也是从学校回家。”县里的高中这一天要比公社的高中下课早，好让学生赶回家。
“噢，小哥你听说了县里要招工了吗？”既然已经不熟悉了她还是少关注了。
“怎么？你想去吗”运输队的人脉是最广的，他们不用刻意去打听，自然就有人告诉他们。这次的招工在圈子里都传遍了，他当然也知道。
“那你跟爸妈讲了没有？”好像是哦，家里每个人都比她有能耐，她现在就是个普通学生，消息来的是最慢的。亏她还以为自己能耐了呢，原来大家早就知道了。
“当然了。”不仅爸妈知道，江家全都知道了。现在招工给江家带来的事都还没解决呢。想到江家其他几房的人他就有点不耐烦。
对家人他向来只对爸妈妹妹好，还有个大哥加上爷奶也行，至于其他人对他来说算不算亲戚都无所谓，只要不要干扰到他家生活就好。偏偏有的人就是不长眼没用的自知之明。
“小彤回来了。”江老爷子正在院子里跟老二江志军讨论事情呢，就看到兄妹两人回来，笑得开心。在他眼里，家里就小儿子家的几个孩子最有出息，都读到了高中。大房三房两家都是眼皮子潜的舍不得让人去读，二房还好一点。但是，这么多个崽子全都是些二愣子，长得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活像脑子进了水。
这么多孩子从小看到大，也就只有四房三孩子最合他心意。他就纳闷了，怎么同一个爷奶，差别就那么大呢？
“爷爷，二伯，你们在做什么呀？”东西让小哥给她带进去，坐到两人旁边去旁听。
“在商量我们大队怎么养猪的事呢。”江老爷子看着小孙女姣好的面容，再想想那拿得出手的文化成绩，心中颇有些自得。“你在桥湾大队待了这么久，那里的生活好吧。”
江老爷子想到桥湾大队的大队长，那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敢做敢闯。做什么都走在他们前面，带着桥湾大队的社员们一步步地过上好日子。也给他们这些裹足不前犹豫不决的大队长做好了榜样。
“对啊，外公外婆她们每到年底都能把出栏的猪卖给国家，不仅能有五六十块钱的收入，还有百分之一比例的肉票呢。”
乡下是没有肉票的，只有城市户口或者有工作的人才有肉票发。乡下的人们想要吃肉只能去找人换肉票，但那样不划算且不容易换到。所以每个公社每个大队都一样，想吃一次肉特别难，尤其是前几年吃饭都难吃半饱的时候。不过这几年的日子跟以前比好多了。
“我们大队也想养猪，国家政策允许，可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养。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敢乱养，这里又没有兽医。”江老爷子拿起他最近好不容易重新上手用的烟枪看向院外，脸上布满愁绪与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