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长清苑还天天往咱们太极苑跑,我若是少夫人啊,恨不得将她的腿打断。”
旁边的嘲笑她,“就你还少夫人呢,你就该在撒尿的时候多照照自己。”
……
她们聊的欢畅,不知道屋里那人却是冷的可怕。
郑汀云一进门就将那帕子丢到了炭盆里,看着这张白丝一样的帕子化作乌黑,然后变作炭灰消失不见。
“丹菊那小蹄子,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看着点,现如今被抓了包,也怪不得我不管她了。”
范婆在一旁应和,“日后叫她小心着点。”
郑汀云凤眼轻瞥,冷哼一声,“日后?这小庶女当真是来给我请安碰巧遇着了?”
楚若钰平时可不会这个点来。
郑汀云喝了一口事先冲好的茶,“那小蹄子在她手里,还会有日后?”
出了太极苑的大门,楚若钰边走便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方才不注意,不小心扯皱了一点,衣服上的绣花都不平整了。
她脸上没有半点泪痕,像是方才那一场全是假的一样。
到了长清苑里,她嗓音温和,丝丝细腻,“婆母让我管束她,我不能不听婆母的,她既然那么娇贵,干不得重活累活,就叫她跪在这里就好了。”
彩雀按照她说的,让丹菊跪在了院子里。
夕阳余晖洒下,屋上的瓦片被阳光照得透亮,天色清朗,不见尘埃,只是又多了几分凉意。
君淮与李宣一同出了侍卫处,院子宽敞,日光全然都照在了两人的身上。
李宣边走便谈,“这份文书你只管自己收好,如今你当这个郎中令也够久了,该明白的地方也都清楚了,就不便在放在我这里了,你现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问我。改日我南下,你可就问不到我了。”
“殿下想的周到,臣明白。”
两人正走着,只见远处来了个人,身着一身金丝绣纹华服,头上琳琅满目的。但全然不见端庄,一见到这两人,便立刻跑了过了。
“宣哥哥!”
那女子一脸春光烂漫,跑到他们面前,身后的婢女跟不上,被落下了一段距离。
李宣一看到她便突然一阵慌乱,想要找个地方躲一下,奈何自己身处空旷,周围除了君淮这个人之外没有一个能遮住自己的。
现下跑也来不及了,便故作镇静。
“宣哥哥,今日怎么下朝这么晚?”
李宣不禁笑道:“你看现在都几时了,我像是刚下朝的样子吗?”
她歪头思量片刻,“也是哦。”
他清了清嗓子,“你找我做什么?”
“今日我宫里有一批西岐国进贡的点心,想让你尝尝嘛。我都没见过,不过看起来挺好吃的,我都没舍得吃。”
李宣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婢女,疑惑,“你没拿来给我?”
“我这不是想让你去我宫里吃吗?你还不乐意啊?”她故作忿忿。
君淮在一边局促不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看着这两人说话。
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才被她的眼神看到,她顿住,拿眼睛将他扫视了一番,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你是……淮哥哥!”
第19章 隐瞒
君淮一怔,只见她差点扑过来,他便连忙后退了几步。
“淮哥哥不认识我了,这是把我当成外人了?”她看着他。
君淮一脸愣,确实是没见过这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
还好有李宣在一边解围,“这是梓茹妹妹,你们见过的。”
李梓茹笑道:“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在皇家校场,淮哥哥忘了吗?”
她的大眼睛盯着君淮,搞得他躲闪不及,就被一把抓起衣袖,扯也扯不出来。
“那我就不能只邀请宣哥哥了,还应该将淮哥哥也留下来。”
君淮还从未被人这样拉扯,便连忙解释,“臣怕是要辜负公主殿下的好意了,臣家中还有人在等臣回去,不便久留了。”
“怕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嬷嬷在家里等你回家吃饭了。”李梓茹道。
君淮小时候是由嬷嬷照顾的,有时候出门久了,嬷嬷就会到处找,生怕他不见了,有时候回去晚了还会被嬷嬷骂。
李梓茹是知道的,便在一边嘲笑他,这么大了还被管束着,实在是看不出来侯府嫡子的气派在哪里。
君淮都来不及反驳,便见到李宣笑得前仰后合,给他使了个眼神,道:“君兄,别客气啊。”
这个眼神君淮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想找个垫背的,这才拉上君淮一起。
君淮扯了扯嘴角,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挂在脑门上。
“你们俩别磨叽了,快快!”李梓茹一边一个拉扯着这俩人。
实在没有办法,两个大男人活活被拖走。
夜色渐渐降了下来,君淮时不时看一眼外面,平日里办完公务,他也很少这么晚回府。
今日的实在是有些晚了。
本来说是来吃点心,没想到不仅仅是点心,一个圆桌上摆好了饭菜,还有酒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妙。
这是要留他们吃饭的意思啊。
君淮给李宣使了个眼色,心里暗暗求救。李宣在这里晚一些不要紧,关键是君淮还得出宫门,万一晚了,宫门关了,可就出不去了。
李宣只是暗暗笑,憋住了尽量不笑出声。
要说这个常年没见过面的公主实在是热情,给这两人倒了酒,还顺手给君淮夹了菜。
君淮看着面前的油焖茄子,实在是动不起筷子来,奈何她手里那双筷子却一直往这边送。
他赶忙拦下,谢道:“多谢殿下……”
然后又看了一眼李宣,实在是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这么说。
“不要客气啊,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嘛,是吧淮哥哥。”李梓茹眼睛弯成了月亮盯着他。
他手里的筷子竟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实在是被盯得难受,几次向李宣求救都无果,他也不抱有希望了。
这时候李宣很不满,“你怎么不给我夹菜?”
“你还需要我夹菜吗?”她看向李宣的时候一脸嫌弃,转头面向君淮的时候却是俏皮可爱地笑着。
“淮哥哥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他其实还一口没吃呢,不是合不合胃口的问题,只是……
他总是想看一眼外面,宫里已经点起了灯,将天色衬得愈发黑了,还能听见微风吹拂的声音。
坐了许久,眼看着有几个宫里的婢女前来传唤李梓茹,说是贵妃唤她去,她却只是等等再去。
那几个婢女脸上挂着无奈,却也无法说什么,不一会儿又回来,脸上多了愁容。
“公主,贵妃娘娘一定让奴婢带您回去,说是带不回去,就打断奴婢的腿。”
李梓茹看见她们就不耐烦,正吃得好好的,屡次被她们扰了兴致。
她眼都没抬一下,“她要打就打喽!关我什么事?你告诉母妃,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李梓茹是萧贵妃所出,本该和萧贵妃一同住在安乐宫,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年长,以及她不愿跟自己那个无用的哥哥住在一起,便搬了出去,自己住进了这个空闲的如懿宫。
这里本就是长公主所居住的地方,如今长公主早就不在了,这个地方给她住也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只是萧贵妃时常担忧,觉得她还是个孩子,自己住在一个宫苑里,多少有点不放心,便时常叫她会安乐宫去。
如今正巧又遇上了,她自然是十分不乐意。
李梓茹对君淮是十分热情的,就像是常年未见面的兄妹一般,或是更亲近。在她眼里,或许早就把君淮当成了兄长。
李宣坐在一边,看着她不停地给君淮夹菜,看着都吃不完,还不停地关心,问问这问问那的,总觉得自己倒是像个多余的。
“淮哥哥如今做了官,是不是会天天来皇宫里?”
“淮哥哥每日前来都不曾来看过我,是早就把我忘了是吗?”
君淮被问得一时语塞,他自然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与她曾经见过几次,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
“臣自然是不能忘了殿下的。”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像极了官场上的客套话,她有些不满,“你以前可不是叫我殿下的,以前不是叫我梓茹妹妹吗?”
“臣与殿下年少相识,却也不能忘了尊卑与君臣之道。”
夜色寂静,君府上渐渐没了声响,特别是长清苑里。
两扇窗子像是黑夜中的两只眼睛,昏黄明亮,隔着窗子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楚若钰独自等在里面,手上绣着什么。
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只见长长的睫怂着,遮住那一双含着心思的眼眸。
屋里除了她手上细微的声音与呼吸声,没有别的什么声响,彩雀站在一边,脚有些麻了,看了半天,也没见她绣出个什么来。
“少夫人,这饭菜已经凉了,要不奴婢先去热一热,您先吃,等公子回来了再安排小厨房做?”
楚若钰微微抬了抬头,又垂下眸子,平静道:“先等等吧。”
彩雀有些着急了,“公子今日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少夫人不能饿了肚子呀。”
“不着急,再等等,不能坏了规矩。”她只是低头干着自己的事。
想来君淮还从未到现在还不回府,她也不便多猜疑,只管等着就好了。
烛火有些摇曳,楚若钰只觉得眼睛有点干涩,才发觉蜡烛燃尽了,让彩雀重新又换上之后,屋里才又亮堂了些。
只听见门外几声咳嗽声,楚若钰抬头望过去。
彩雀听见这声音,满不在意,只是咬咬牙,“她又装可怜给谁看?”
门外那人一直跪着,呼吸沉沉,闭着眼睛,眼看着身子都快要跪不住了。加之夜里的凉风吹拂,她有些发抖,受不住了,咳嗽了起来。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跪了许久了。
楚若钰按了按眉间,松了松身子,道:“让她起来吧。”
有时候装可怜是有用的,楚若钰见识过很多,自己也被装可怜害了几次。她倒是变得想学学她们了,只是也得有个能看你装的人才行。
她自己揉了揉肩。
彩雀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得不遵从,到了丹菊跟前,冷冷撂下一句,“少夫人宽宏大量,让你起来。”
然后又万般不屑地回了屋。
这丹菊早已体力不支,缓缓站起身,站不住,只觉得这双腿这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是虚无了一样。
她疼得嘶出了声,却又只能一个人缓缓走。
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石子,一阵憋闷,迎面只见一个影子覆盖过来,她慢慢抬头,只见两个身影进了院门朝着这边走来。
君淮看见了她一瘸一拐,便稍微放慢了脚步,歪头看了一眼那双稍稍有些发抖的腿。
“这是怎么了?”
丹菊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连忙要行礼却险些摔倒,君淮忙伸手扶住。
待她稳住脚跟,他收了手。
“奴婢……做错了事,被少夫人罚了。公子不必在意。”
她垂着头,本是有些冷的身子突然感觉有些燥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既是伤着了,找些药涂一下便是了。”君淮转头对奇成道:“我房里还有些治疗淤青损伤的药,你拿来先给她用吧。”
丹菊一听,忙摆手,“公子,这使不得!是奴婢自己的错,不关少夫人的事,公子也不必管我。”
他的眉眼柔和,映在灯光下,虽是在夜里,却显得极其温和。
灯光透过发丝,能看见他的耳朵映着点点昏黄,一身红袍像站在那里,温文尔雅。
待他走了,丹菊还捧着那一小瓶药站在那里,嘴角挑起一丝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在夜里看得并不清晰。
待君淮回了屋里,便一眼瞧见了桌上的饭菜,楚若钰忙站起身,笑着吩咐彩雀去热一下。
顺便帮君淮脱了官袍,正往衣架上挂。衣裳凉飕飕的,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夫君怎么现在才回来?”
君淮道:“夫人一直在等我?”
楚若钰低着眉眼,只是轻轻一笑,“没等多久。”
“不必麻烦,只热了夫人的就好了。”他对彩雀道。
彩雀的手怔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楚若钰的眼神停留在君淮身上,也愣了一会儿。
“夫君是在外面有应酬吗?”
楚若钰倒是不在乎是什么,只觉自己该等,也该问出这一句。她没有多少波澜,便这样问。
君淮轻咳了几声,转而回应道:“只是与殿下一同用饭罢了。殿下想留我,我想走也走不成。”
说着,他轻笑起来。
“殿下对夫君照顾有佳,若是他有时间再来家里用饭,我一定是会再做一桌子,来谢他对夫君的恩情的。”
第20章 太后(已修)
宫门上写着「福宁宫」的牌匾下陆陆续续走过一队人,各个手里端着的木制托盘上放着一些东西。
屋内的人正拿着剪刀修剪一盆常春藤,动作儒雅细致。
外面的声响渐渐靠近,有个婢女前来报,“娘娘,制衣阁送新制的春衣来了。”
那人身上穿得萱草黄的衣裳,满是暗纹,面色红润丰满,髻上珠光白不时闪动着,腰间的珠玉步摇微微一动。
那一双远山眉下的眼睛微微一抬,绛红的唇轻启,“阿碧,叫他们放下吧。”
她身侧还站着一个人,梳着高高的歪髻,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院子里有十几个宫人婢女,皆手上举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件件光彩夺目的衣裳,映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