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尚这个狗东西!你让我怎么有脸面活下去……嫁你这二十多年,唯一比你那些女人好的事,就是给了我儿子个正当的名分……”
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怨气,在数十年的端庄大气的贵女气质之下暴露了出来。
房大人一死,乾都之中莫名其妙竟多了不少夸赞李宣的传言,说康亲王大事做的了丰功伟绩,小事办的了迅疾精明,绝对是国之大材。
李梓平还在为找了个替死鬼而洋洋得意,太后却已经震怒万分,将萧贵妃骂了个狗血淋漓,萧贵妃被骂怕了,便赶忙找机会开脱。
“如今平儿年纪也不小了,妾身实在担心他,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合适的妃子在身边伺候,总不让他每日沉迷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一语点破了太后,太后冷着脸说:“不是说君家那小庶女想嫁过来吗?那便传我的懿旨,随了她的心。”
没过多久,懿旨便抵达君府。
君府老少皆惊奇,特别是君泰夫妇两个,一个惊奇自己的女儿怎么突然之间被赐婚,一个惊奇张予安竟真的说服了太后。
唯有楚若钰险些未站住脚,她记起那时候张予安来跟她说的话,她看向郑汀云那副略有些得意的姿态,心里咯噔一声。
原来张予安那时候说的给君楠铺路是这个意思,那给君家铺路又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害怕起来,又多了几分怒气。
幸好君淮在身侧,才将她安安稳稳带回了屋里。
君淮见她面色微动,有些疑惑,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她起初并未说什么,只说觉得奇怪。
君淮道:“太后一贯想要打压君家,如此作风,确实奇怪。”
夜里深睡,楚若钰又突然觉得心悸,从梦中醒来,额上多了些汗珠,看了一眼身侧,只见君淮安稳地睡着。
她才刚一动,便见君淮醒了。
“钰儿怎么醒了?做梦了?”
她还因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梦而喘着粗气,思索片刻,才道:“我始终觉得,太后如此作为必有目的。”
张予安觉得不是一个看起来那么老实的人,她又梦见他一副冷漠嘴脸想要她死,又想起那日他亲口说出「若是君淮死了」「给君家铺路」这般话语,看来就算是这辈子她是君淮的妻子,也还是阻挡不了张予安变成恶人。
君淮怕她冻着自己,便赶忙让其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两人侧着脸说话。
“钰儿或许应该先告诉我怎么又是从梦中惊醒的?”
楚若钰不知,君淮自小便睡眠极浅,儿时怕有人害自己,娶了妻子,又常在夜里偷偷观赏身边这睡着的人,打仗的时候经常睡得少,有了儿子又怕出什么闪失。
楚若钰虽然声音极小,但君淮还是立马醒了。
况且,君淮也常常见过她在睡梦中呓语、额间冒冷汗,有时候会伸手帮她轻抚。
“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就像是当初你娶我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张予安定了亲。可自从我跳河被救起之后,我却只想着你。”
这话像是在说梦话,这世上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所以她也不求君淮能理解。
君淮哼笑一声,“钰儿的意思是,你突然就不喜欢他了?转而喜欢我?”
好奇怪的话,却也不能说不对,楚若钰道:“应该……是吧?我那时候就突然觉得张予安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嫁给了你。若是你没去南征,你就会知道,君楠是他引荐给太后的。”
君淮知道她经常梦见什么可怕的时候,有时候口中呓语的就是张予安的名字。虽然她说的很虚幻飘渺,却她为何总在梦中害怕。
“因为张予安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才嫁给我?你觉得我会是好人吗?”正说着,君淮伸手将她勾过来,一口粗气呼出。
楚若钰被他用胳膊勒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这次也没觉得什么,便撇撇嘴,故意编造,道:“我当初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孟婆告诉我你是个好人。而我们偏偏又没遇见,所以我才没死成,又被拉回了人间与你成亲。按理说,是我欠了你一次。”
君淮哼笑,“那孟婆可有告诉你,你若是在我身边,我可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月光如纱般轻薄笼罩,黑夜中的云卷舒缠绵,屋檐上还在往下低落白日里下的雨,如玉珠入水,啪啪作响,夹杂着几点似有似无的沉吟。
皇帝每日身体力行,公务繁多,身子早已不如往日般健壮,多有困倦。
白日里上朝的时候,大臣们多次提出立国本之事,这种事情往往谈论几年都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也一贯不放在心上。
只是有人提出二皇子李梓平天资聪颖,有大才,随后有几人附和。
皇帝本来就为这种事情头疼,不想听见这些,可偏偏这时候他们都提起自己的二皇子,皇帝便冷哼一声,说:“二皇子整日窝居宫中,卿是如何看出来他有才能的?”
萧家势大,皇帝早有铲除之意,而李梓平又是萧贵妃的儿子,这不得不让人想到萧家有谋逆之意。
李梓平要娶了君泰的女儿,君家是皇帝最为看重的,不少大臣都以为皇帝已经对李梓平有了立储之意。所以才敢在朝堂之上直接提出来。
“回禀陛下,二皇子如今已有婚事在身,所谓成家立业,安身立命,若有君泰将军的威信与辅佐,殿下定能承大业在身。”
大臣故意这样说,似乎是在提醒皇帝,被赐婚的不是别人,而是君家的人。
立业二字是在立谁的业?皇帝位置就是他皇家的业,统治天下就是他天子的业。
李梓平区区皇子,如今竟被人说要「成家立业」,这直接使皇帝怒火中烧。
而皇帝则直接想告诉这些人,赐婚的不是他,而是身处后宫的太后。“既然太后赐婚,那便安心成婚,国本之事,无需记挂。”
几日过后,君楠进宫,为而皇子侧妃。
而同一时间,又一圣旨下达,立康亲王李宣为大宇国太子,承储位,居东宫。
第55章 反叛
东宫有主,李宣此身既定,必然受到无数尊崇。
只是有的人还是不安生。
郑汀云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骂,太后前些日子还如日中天,早知李梓平这么不可仰仗,她就不该让那张予安「帮」她这一把。
可是木已成舟,即便李梓平做不了太子,也是个皇室血脉,也有太后庇护,还有萧家那个大家族为后盾,君楠嫁过去,必定是荣华富贵无可限量。
君泰这些日子一直在外练兵,回府之后才知自己的女儿被卖了。
原本对郑汀云万千宠爱,不伤她一丝一毫,如今竟一个巴掌落了上去。
郑汀云心想着这是为家里做了件好事,攀上了皇室的血脉,是整个君家的荣耀。
原本的兴致勃勃化作幻影,她瘫在地上,眼眶中泪水打转,“老爷从未打过我。”
君泰眼神怔怔地看着她,刚刚落下的手掌轻轻颤抖,许久,他才开口,“你就如此贪心?连自己的女儿也要卖!”
“我何曾卖女儿!我是为了她,为了整个君家!你没想过让女儿好,天天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惹得太后不喜,万一太后发难,咱们君家就完了!”
君泰憋的脸通红,“君家世代忠烈,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圣德,你从哪里看到太后能左右君家的生死?”
郑汀云的话被噎到了嗓子眼,只剩红着的眼睛还瞪着。
“太后能庇护我们……”
“你说什么!”
郑汀云绷直了身子,“当今陛下是太后一手扶持上位的,太后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哪怕是陛下也该礼敬三分啊!”
想当年太后的亲生儿子被先帝打入诏狱,后半生只能是待罪之身。
而先帝宠幸太妃王氏,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也就当今陛下。
那时的太后身为皇后,遭受了奇耻大辱,一怒之下命人毒死了王氏。
陛下一直认为,是先皇立储决断做得过早,才导致了王氏的杀身之祸。
既然没有了自己的儿子,太后只能让王氏的儿子做了皇帝,自己去当皇太后。
陛下继位之后,想要尊太妃王氏为圣母皇太后。但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特别是萧氏家族。刚刚即位的陛下威信不足,却心怀大志,只是朝堂之上难以立威。
太后要他尊她为哲敏皇太后,垂帘听政,萧家定会对他忠心耿耿。陛下只能顺从。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陛下收回了太后手中的玉玺,要其回后宫养老。
那时候太后与陛下的党羽各自参半,两人各退一步,太后放弃垂帘,陛下让渡一部分兵权。
在外界看来,陛下应该对太后礼敬,却无人提起太后毒害王氏的事情。
陛下这个皇位来的干净,却在太后的手下变脏了,这上面沾染了王氏的血,他又不得不踩着爬上去。
见郑汀云如此冥顽不灵,君泰一甩衣袖离去。
.
皇宫笼罩着阴云,时不时闪现几点雷鸣,朝堂之上众说纷纭更使人燥热难安。
西岐国反叛了,西岐国可汗之弟阿克豫杀兄娶嫂,篡位夺权,如今已经攻打到了大宇国西北边疆。
曾经公主和亲保世代平安的梦想破灭,阿克豫羞辱的不仅是大宇国的如懿公主,也是大宇国千万臣民。
边疆地区的安宁才不过一年有余,便要再次打仗,让人一筹莫展。
休养生息了一年多,若要打仗,确实难料祸福,但是却不得不打。
像阿克豫这样敢杀兄娶嫂的小人,绝对不会议和,也不能跟这种人议和。
只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大宇国缺少良将。
韩大将军不久前刚刚去世,萧伍闲散在京,尽失军心,又没了兵权,陛下无意于他。
良将难求,便只能请君泰前往。
雨水哗啦啦地落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在地面打出水洼。
楚若钰见孩子睡着了,才悄声起身,正欲去书房看看君淮,却见人已经进来了。
君淮给她端来姜汤,放桌上,身上沾了些雨水,悄咪咪看了一眼熟睡的肉团,才松了口气,小声在楚若钰面前道:“无离睡着的样子很像你。”
楚若钰不理他,坐下盛汤,道:“过些日子就是母亲的生辰,我给母亲备的百寿图叫你放哪里去了?”
君淮抿抿嘴坐一边,道:“哦,我给放书房去了。我这不是怕你老是熬夜看,熬坏了眼睛怎么办?”
楚若钰说着站起身来,“我还没写完呢,你就给我拿走了?”
然后放下了碗便要去书房,一把拉着她,道:“外面下雨,淋湿了身子怎么办?我去给你拿,你在这待着吧。”
“不用,你看着点无离。”
楚若钰进了书房,找着了百寿图,刚打开看了一眼,就听见君淮进来了,便嗔怒道:“叫你看着无离,你过来干什么?”
“彩雀看着呢,我见你穿得少来给你送衣裳,可别冻坏了。”
楚若钰白了他一眼,收起了图,任凭他给自己披上衣裳,见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走了,问:“打算在这里过夜?”
“你白天看无离,晚上看图,什么时候抽个时间看看我?”君淮似乎有些委屈,好像他是被怠慢了的那个。
他把楚若钰手上的图放下,手上抓着她身上披的衣裳,稍一用力,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前,笑笑道:“你现在多看看我。”
“又不是看不到了。”
“你现在多看看我,等会儿就不会想睁开眼睛了。”
楚若钰还在疑惑,便见君淮吻了过来。即便是经历过很多次,她也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副温唇。
不久之后,君泰带领王军出征了,君楠也如愿以偿嫁给了李梓平,成了侧妃。
皇帝给李梓平分了府邸,封其为平郡王。
批阅奏章之时,皇帝咳嗽频繁,萧贵妃伺候在身旁,便赶紧端茶侍候。“陛下要早些歇息,莫要伤了身子。”
皇帝轻咳几声,道:“边关事发,阿克豫公然挑衅,百姓受苦,朕要如何歇息?”
萧贵妃闻言,心思一转,道:“陛下能亲自处理的事自然能处理得当。但若是一些小事,不如交给底下的人来做。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如此操劳。”
皇帝不知如何神色地看了一眼她,道:“也是,不如就叫宣儿过来。”
萧贵妃一怔,又听他说:“平儿的侧妃还从未进过宫,你把平儿养那么大也是辛苦,让他们夫妻两个进宫陪陪你,你先回去吧,不必在这守着。”
君楠陪萧贵妃与太后坐了一下午,像是相谈甚欢,第二天她便又来了。
太后说:“皇帝最近疲劳,为不少劳什子烦忧,你虽是平儿的侧妃,却也是皇室的儿媳,自当去看看。”
表面上虽是这么说,可她转而又说:“皇帝耳根子软,多哄着他才能待你们夫妻俩好,这不用我再多说了吧,你也该为你和平儿多考虑考虑。”
太后赏赐了她长白神草,要她煲了汤带去给皇帝,说是养心明目,要是想哄着皇帝就该亲自去送。
君楠就这么按照太后说的办,没过多久,皇帝赏赐了她金银。
甜头是很容易尝到的,只是皇帝的身子还是不够爽利,到了白天上朝的时候,他闭目倚靠着听着下面大臣的舌尖交战,突然听到大殿外的登闻鼓响起。
大臣们齐刷刷闭了嘴,满心疑惑,这时候外面的人来报,说是华春楼的老板在敲登闻鼓。
皇帝摆摆手,扶额道:“华春楼不管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朕来主持?那大宇国大大小小的事岂不是都要朕来办?他有什么冤屈不能去大理寺?”
回禀的人说:“回陛下,他说这冤屈只有在天颜面前才能消弭。”
这人说完,紧接着就有大臣道:“陛下的臣民正因相信圣威才敢到此申冤,不如就将人带到堂上,也好平百姓之苦。”
这种话有一个人说就会有第二个人说。既然这样说的人多了,皇帝也不好不许。毕竟大宇国臣民敲登闻鼓面圣申冤也是自古的惯例。
华春楼老板上了堂内,不敢抬头,只敢哆哆嗦嗦说话:“草民参见陛下!草民有冤要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