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黑朦胧中几点白色隐约闪现。
凌肃微笑道:“迟小姐,你若是害怕,自可躲于我身后,让师兄弟们护着就是了。”
迟芸一听,顿时有些生气了,“我还用不着你们护,怕是到时候有人吓得跑都没地儿跑,可不要哭喊着求我救他。”
凌肃只笑了笑,随即转回头,紧盯着薛家大门。
迟芸摸了摸腰间。过了几刻,还不见那剥皮贼来,不耐烦道:“凌师兄,那剥皮贼不会不来了吧?薛老头不是说,那奴婢是出去仍尸体,回来便死了吗?那群家丁也是,出去扔了个尸体,回来也死了。我们就这样躲在这里,他怕是不肯进来?”
凌肃道:“你看这院子里除了我们可还有其他人?”
迟芸道:“薛老头?”
“十天来,薛家院里人接连被害,无一人生还,可偏偏唯独留下了薛老爷。”
屋内蜡烛光晕恍惚,从纸窗望去,一个弓背人影映出来,静默无声坐着,正坐在那把太师椅上。
听后,郭祁惊声压着嗓子道:“你是说,薛老爷可能就是……”
闻言,一个个弟子突然慌乱了起来,这莫非是把自己和一头野兽关在了一起?!
突然,一阵凉风袭过,屋内灯芯恍惚一下,随即熄灭,院子突然静默了起来。又是一阵簌簌声,几卷干叶从地上划过。
忽然,一阵黑乎乎的雾气从正门慢飘进来,正冲着正屋去。
凌肃道:“静声。”
躲着的人各个警戒起来,时刻准备着迎接这个不只是什么的东西,迟芸悄无声息地将手摸向了腰间。
随着屋内黑暗中的几声咳嗽,那团黑雾渐渐逼近。眼见马上要进去屋子,迟芸起身刚要冲去,凌肃纵身一跃,一道剑光刺过去,那黑雾猛一回头,瞬时转向另一边。
黑雾从凌肃侧身这边冲过来,一阵剑芒从凌肃耳边径直掠过,只见迟芸手握一把玄铁雕花剑,剑柄红穗摇曳摆动,宛若横空出世一袭风,突袭有力,游刃有余。
那剑芒与黑雾擦肩而过,逼得它斜冲往远处。
凌肃道:“好剑,它叫什么?”
两人各拿剑指向黑雾,逼出一股剑灵袭向黑雾,身后弟子见势有利,各个跳了出来,硬是逼得黑雾冲出薛府。
迟芸道:“还没想好。”
一群人跑出去后,只见凌芫几人已经和它打作一团。
那黑雾好似很机灵,见对方人多势众,连忙逃向郊外林子里。
凌肃道:“追过去。郭祁,带着几个师弟留守此处。”
郭祁略惊一下,道:“啊?额嗷……好!”
郭祁自然有些害怕,且不说那东西还会不会回来,光说那薛老爷就足以让人迷惑,谁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他就是剥皮贼,又或许他和剥皮贼有关联,再或许他就是剥皮贼下一个谋害对象。
不管是何种猜想,情况都不是好的。
一群人追向一处地方,周遭一片黑,竟不见半点光亮。
一行人慢步摸黑前走,只听人群中一声惊叫,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迟芸一道符篆燃起了一把火,顺着一个方向看过去,竟是一团黑乎乎的肉团,再看另一边,一个头颅、半个胳膊、长虫和黑斑的骨头、发烂的腐肉……残败的衣衫布条、糜烂无对的鞋子、糟乱恶心的头发……一个个小山头似的土堆,这竟然是一处坟地!一处被挖了的坟地!
这些恶心人的东西正是从坟里出来的。
不光见到这一幕残败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还有一阵阵恶臭味不断往外散发,散布。
凌肃道:“看样子,不是个活物。”
没有一丝阳气,这便意味着除了这些人以外,这里没有活物。而那东西藏身于这里面,便意味着,他起码不是活物。
凌芫道:“或许,调虎离山。”
闻言,凌肃急忙道:“阿芫,留守!”说完立马往薛府跑去。
第23章 寻影处无觅踪迹
半天不闻声响,众人越发觉得奇怪,心里越是慌乱。不断有弟子问道:“师兄,我们怎么办?”
凌芫只答到:“戒备,不可懈怠。”
周遭一片漆黑,或是几声鸦叫,或是几许风鸣,足以让这里的弟子一个个胆战心惊。
有弟子假或安慰道:“不是活的,死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呵呵笑了几声又恢复静默。接连有弟子道:“说的也是啊,不是活物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不必惊慌,这畜牲怕是没见过我们流暮的缚灵袖。”
“不必害怕,不必害怕!”
……
突然,迟芸道:“只怕不是死物。”
一个弟子道:“不是死物?怎么可能!这地方除了我们没有任何阳气。”
“若是这东西就在我们之间呢?”
又是一阵慌乱,“我们之间?怎么会?这儿的人都是同门师兄弟,并没有陌生面孔啊。”
迟芸道:“我们和他打斗时可有谁见过他的相貌?”
“那不是一团黑气吗?怎会有相貌?”
凌芫道:“并非实心。”
迟芸扫了扫周边的人,道:“也就是说,他不会变换形状,若是在我们之间,也只能是附着在某个人身上。”
“啊?!”
各个慌着看向临近之人,又是一阵嘈杂。
看这一个个慌了神的师兄弟,迟芸笑道:“不必惊慌,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凌芫斜瞟了一眼迟芸,并未说话。
“话可不能乱说啊!”
“万一他真地就在这儿呢?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迟芸邪笑道:“怕什么?若是他真附着在某个人身上,大不了把那人杀了。”
弟子们一阵慌乱。
“什么?!这么都是同门师兄弟!”
“万……万一他在我身上怎么办?”
“我们是来除祟的,不是来杀师兄弟的!”
凌芫瞪向迟芸,狠狠道:“那人只是寄主,杀了那人,他还会找下一个寄主,杀多少人都除不了他。”
迟芸见凌芫这么认真,连忙摆手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嘛!别这么压抑,呵哈哈……”
突然一个个坟头一丝异动,一阵白雾冒了出来,四下弥散,须臾间就把众人淹没。
“怎么回事?”
突然一团黑气混了进来,从一个弟子身后猛地一击,那弟子直接倒下,没有了一丝气息。
“阿空!阿空!”
“没有气息了!阿空!”
“阿空?阿空去哪了?”
“刚才还在这儿呢!”
……
不见任何回应,一群人四散在白雾迷阵之中,像是被一张大网拢住,里面的人像是一条条孤立无援的鱼,时刻准备被捕手攻击。
有弟子喊道:“师兄!阿空不见了!”
另一个弟子手里拿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好似还往下流着什么液体,浑身哆嗦道:“这……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我手上的!”
迟芸喊道:“丢在地上!”
或许是吓着了,那弟子竟然一时忘了把它丢了,听迟芸喊道,立马丢了下来。
顺着丢物传来声响的方向,迟芸丢了一张火符过去,那东西立马燃了起来,又瞬间熄灭。
几人趁着片刻空闲将那东西看清了,那液体是一股股红色,那黏糊糊的东西像是一张人的面皮。
距离最近的那弟子惊慌喊道:“是阿空!那东西扒了阿空的皮!”
各个手握着灵剑一阵慌乱。
凌芫道:“都退出去!”
迟芸道:“沿着我们来的方向出去!一个都不准留,全部出去!”
一个弟子道:“那……阿空怎么办?!”
“已经没了,别管他了!”
“快走!快走!”
迟芸笑道:“师兄怎么不出去啊?”
凌芫狠狠道:“你也是,出去。”
迟芸道:“我才不呢,我还想看看那剥皮贼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么爱杀人剥皮。”
“你若是不怕死,留在这也行。”
循着声音,迟芸慢慢靠近过去,嘿嘿笑道:“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片刻,一个低音传过来:“凌芫。”
寂静的坟地白雾里,渐渐起了一丝声音,虚无缥缈,若隐若现,那声音越来越大,有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小孩的……哭喊声、笑声、打骂声……
迟芸道:“你听见了吗?”
“嗯。”
“是这里的亡魂。”
须臾,迟芸捂住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闷在胸腔里,抹不去,扣不掉 。头脑一阵迷乱,一个个黑色团块在眼前漂浮。
一片雾气,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只知彼此就在附近。
一阵时急时缓、时粗时细的喘息声传到凌芫耳里。凌芫道:“雾气有毒,屏息。”
迟芸哼笑了一声,浅声道:“那你,为什么……没事……”
从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中,明显可以听出来,迟芸已经中毒了,凌芫再次道:“屏息!”
未再听见迟芸说话,料想她是听了凌芫的话,屏息不语了。
一团黑雾从身侧极速掠过,又瞬间消失,耳边还夹杂着此地那些亡魂的嚎叫,两人像是两只迷乱在空寂中的蚂蚁,不知何人何时来碾死他们。
凌芫道:“若是怕死,就跟紧我。”
并未有任何回应。
凌芫继续道:“不能这么耗下去,我去寻他,你跟紧我。”
“……”
一个什么东西重重打在地上的声音,凌芫忙疾步过去,迟芸正没有任何生息躺在了地上。
凌芫连忙晃道:“醒醒!醒醒!”
迟芸还未醒来,周边的呼喊声愈发激烈,黑雾穿梭愈发迅疾,像是发了狂一般。
凌芫慌道:“快醒!若是让剥皮了,便不要怪我。”
黑雾抓狂般冲向死了一样的迟芸,凌芫瞳孔猛缩,握紧剑直击了过去。
那黑雾猛然转身躲了过去,但仍然与那寒刃擦边而过,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待那黑雾飘远,凌芫蹲下身,细看迟芸还是没醒过来。
突然,那黑雾又从身后袭了过来,凌芫猛然回身,那黑雾已经逼近两人,不知何时,一只符篆从耳旁射过去,正打在那黑雾上,那黑雾瞬间停息。
凌芫疑惑转身,迟芸正坐起身,嘴角微扬道:“看什么?必备技能罢了。”
第24章 皮落内现复苦仇
趁着那黑雾停下,凌芫运势推手,一道银色大环迸出,向着那团黑雾围了过去。
迟芸随即将四张符篆抛向银环上方,符篆四散,围出一道红光。
亮光成环,冲出白雾,把那黑雾围得密不透风,如囚笼般死死锁住。
迟芸推着手掌邪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光圈环绕,那邪祟愈发躁动,愈加猛烈撞击四周,像是要把生前积攒的多少怨念都使出来。
那光圈猛缩,收作一颗根光柱,直冲上天去,那黑雾化作丝丝黑气,与光柱一同散去。
待雾气光束通通散去,一个破布衣衫、蓬头垢面的黄口小儿正跪在地上。
他周身遍布血迹,皮囊皱缩,眼神锋利,像是年少刚毅,又像是历尽坎坷。
见状,迟芸负手走近,笑道:“原来是个稚儿,你是如何杀得了这么多人的?”
那小儿眼含血丝,直钩着眼瞪着迟芸,狠狠道:“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死不足惜!”
迟芸弯腰将脸凑近些,嘬嘴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咬牙切齿,小心魂魄得不到超度,永不得生啊!”
“这篓蚁般的生不要也罢,连阴沟里的罪人都能活着,这生界就是这般不堪、恶心。”
闻言,凌芫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霜寒,只见迟芸挑眉道:“对呀!像你这样连杀二十几条人命的鬼,怎配活在世上?”
“你们更不配!一副丑恶嘴脸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脂才化作一副善人面相 ,背负着大家的盛名,做着鼠辈小人的勾当!”
一听到这,迟芸立马收了嬉皮笑脸,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骂过!不,是被鬼这么骂!
她忿忿道“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拿捏在我手里,我若是一不小心失了手,魂飞鬼散便再无超生。”
那小儿轻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皮,露出那雪白夹杂着血红的眼珠,惨淡道:“生有那么重要吗”
凌芜微微一怔,黄口小儿竟能说出这般话,或许在生前确是经历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事。
那小儿又继续道:“我不光觉得你们该死,我还觉得他们该死!那些死了的、没死的、快死的!都不配活着!”说着,竟颤着身子笑了呵呵了起来。
凌芫冷着眼眸厉声道:“不要跟他多废话!”
那小儿扭头看向凌芫,一股戾气跟着转了过去,大笑道:“怎么?怕了?你知道你们现在像什么吗?摇尾恶狗!弱蠕蛆虫!为薛老狗做事!”
凌芫一道剑光拍过去,那小儿朝后仰去,两截腿骨折在了一起。
那小儿笑着起身,恢复跪姿恶狠狠道:“薛老狗!他身上背负着几十条人命!你们这群修仙的反倒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