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菲气的小手都抖了起来,面上却还是轻轻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亲昵道:“小郡主,今日夫子带我们出来写画,就是为了描绘江畔景致,您站的这么远,如何看的清呢,走近点儿吧。”
赵蔓蔓捏紧了手里的笔,方才的得意之色溃散了,此时冷下脸来,竭力掩饰心底衍生出来的一丝心慌,强装镇定:“不用了。”
方菲菲低头一笑:“姐妹们,小郡主这是在跟我们摆架子呢,还不快去拉她一把。”
素日与方菲菲要好的孙杨两家世家小姐,听闻凑热闹地上前就各拉住了赵蔓蔓的手,嬉笑着连拉带扯。
赵蔓蔓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地位尊崇,连三朝元老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从前她们还有几分忌讳不敢得罪,但渐渐却摸清了赵蔓蔓是个有气性的郡主,与她们的争斗拌嘴,从不搬到明面上去,是以,皇帝从来没有因为她们与小郡主过不去而责罚过她们,便形成了如今放肆的局面。
“小郡主,快来呀。”
赵蔓蔓脚掌踩紧了草地,恨不得扎进泥土了,浑身都在排斥着向江畔靠近,小时候溺水的恐惧,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五官时被控制的窒息无助感幽然生上了脑门,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忘了她完全可以端起郡主的威严来制止她们的行为。
方菲菲瞧着她害怕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骄矜,顿时快意,上前拉上她的手,触及早已冰凉:“小郡主别怕,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呢。”
赵蔓蔓喉间艰涩难忍,她拼尽力气,意外脱口喊出:“凤唯!”
这一声“凤唯”虚弱无辜,轻飘微颤,语气里已经有了哭腔,不是呵斥,却是求救。
方菲菲三人脸色一滞,赵蔓蔓却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方才说了什么,脑子一团浆糊地犯晕。
“凤唯”这个名字,到底让她们犯了怵,一时不知是该放手还是继续,面面相觑之下,一道清冷的声音犹如冰山下的暗涌,吓了她们一跳,倏然撒开了手。
“你们在做什么?”
方菲菲三人惊惧地瑟缩起来,齐齐看向赵蔓蔓身后,又齐齐低下头。
那道熟悉的声音犹如注入冰窖的温泉,暖化了赵蔓蔓僵硬的身子,她艰难回头,就见凤唯站在不远处,阳光洒在他身后,不知是神是人,是幻境还是真实,却是赵蔓蔓的救命稻草。
“凤唯......”赵蔓蔓想向他跑去,却是趔趄。
凤唯心紧,疾走了几步,赵蔓蔓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心有余悸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他意外到访,乍然听到赵蔓蔓唤着他的名字,他不知为何心下一顿,方才她再次唤他的名字却满是委屈害怕,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赵蔓蔓的一声呼唤,会让他的心乱成一团。
凤唯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轻唤:“蔓蔓。”
只是一声呼唤,就轻而易举抚平了赵蔓蔓的情绪,她抬眼对上凤唯深切担忧的眼眸,即使她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她很不争气地习惯成自然地依赖凤唯。
对于这一现象,她懊恼又烦闷地低下了头。
方菲菲看着他二人暗自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福身行礼:“见过凤相。”
孙杨二人早已六神无主,只得跟着行礼。
凤唯自然搂住赵蔓蔓的背脊,看向方菲菲三人的眼神里全是冰渣子:“方才,你们在做什么?”
他只是轻轻一问,却吓得她三人一个激灵。
“没,没什么,我们在同小郡主闹着玩......”方菲菲磕磕巴巴说的极为勉强。
“闹着玩?”凤唯拖长了余韵,叫方菲菲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方菲菲立即又曲了曲膝盖:“凤相,我们知错了,您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小姑娘间的打闹是常有的事,凤唯位极人臣,实在不会为此事大动干戈,可现在他确实有大动干戈的迹象,方菲菲识时务,只得求饶,她敢挑衅赵蔓蔓,却不敢在凤唯跟前放肆半分,其实,平日里盛京贵女即便垂涎凤唯美貌地位,也不敢在他跟前多说一句话。
凤唯唇畔是一抹冷然的笑意:“知错就好,那便写了五千字检讨交于小郡主。”
五千字!方菲菲三人僵了脸色,再不情愿,也不敢说“不”,半哀愁半侥幸地连连称“是”离开了。
凤唯低头对上赵蔓蔓微讶的眼神,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满意吗?”
赵蔓蔓脑子里却是以前她和方菲菲争执后,她不会去皇帝伯伯面前告状,却会嚷着让凤唯替她出头,让方菲菲写检讨,方菲菲最讨厌写字了,一定气死她,想想,赵蔓蔓就乐不可支,可凤唯总是拒绝,说她们是小孩子的争斗。
如今,凤唯这样做了,赵蔓蔓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矫情地想起龙轻雾话本中的句子:他顺着我的意做了,可是却这样迟......
“凤相,凤相您真的来了。”
丹青课业的杨夫子揣着奉承的笑容脚下生风地迎了上来,凤相身边的奉玉传话说今日凤相要来他们的课业上指导学子们的画作,杨夫子受宠若惊之余还有些不敢相信。
“凤相,请。”杨夫子侧过身,心下已经有几分明白,凤相大概是为了他的未婚妻而来,又堆起笑容道,“小郡主您随凤相一块来吧。”
赵蔓蔓此时已经从先前的恐惧和方才的惆怅中转换了情绪,她的情绪一向转换得很快,不管是装蒜还是下意识,她盈盈一笑间就拉开了与凤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