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羡鱼表情变得苦涩,心道苦瓜都没有我苦。不过苦了一会儿,她朝裴眠雪丢了一对白眼,迈开腿大步流星往前走。
“好啊,那你以后别想和我睡觉了。”徒羡鱼道。
“哦?”
徒羡鱼:“我白天修行,晚上休息,没功夫和你闹。”
说完这话,她捏碎一张传送符,从裴眠雪面前跑没了影。
裴眠雪让她跑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找过去。
这世界漆黑,徒羡鱼则是他唯一的灯火,他找到她,不费吹灰之力。
他到底没让徒羡鱼一路跑回去,归程依然御风。
回到山中宅院,花厅里灯火通明,等候在此的不仅是系统和幼清,还有白逢君。
白逢君只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两人,看完之后便挥挥手让两人两猫散了。
而从歇夜城的祭典回来之后,裴眠雪不曾再做过失控之事,这并非好征兆,因为与之相伴的,是他陷入一次比一次更长的昏睡。
白逢君给出的解释是,他希望自己醒着的时候是清醒的,这是他在和归渊的力量进行对抗。
徒羡鱼问,我们能做什么吗?
白逢君的回答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言下之意便是,徒羡鱼可以做到。
徒羡鱼还没有将半神遗留下的“核”吸收掉——系统检测过,这个核残存着半神的绝大部分力量,只要徒羡鱼把力量消化,就能将裴眠雪体内的污染转移到自己身上。
系统催促过多次,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在阻止她那样做。
回归任务局的权力掌握在系统手上,一旦她任务完成,它会立刻打开回归通道,将她送回任务局。
没有完成任务后依然逗留于任务世界的选项,她要么完成任务离开,要么看着裴眠雪痛苦。
过了正月,下雪的的日子变少,山野渐覆新绿,新绿之上渐生姹紫与嫣红。
这一日天气晴朗,庭院里的杏花开了,满树浅红,娇而不艳,清丽婉约。
阳光自东窗洒进屋室,在裴眠雪眼睫上轻盈地跳跃,但唤不醒他。
已经数不清这是裴眠雪第多少次昏睡,徒羡鱼把这人搬到轮椅里,推他出门赏花。
轮椅是白逢君的那把,镶了各色的玛瑙翡翠珠玉。数日前徒羡鱼第一次用轮椅搬运裴眠雪,不巧这人半途醒来,被他好一阵嫌弃。
可后来再也没碰上过这人在半途中的嫌弃。
白逢君和幼清在庭院中给新种下的花修剪枝叶,是几株茉莉花,品相极好,枝叶青翠。
一人一猫背对着徒羡鱼。白逢君听见轮椅的声音,问:“这是他睡了多久了?”
徒羡鱼把轮椅停在杏树下,轻声一叹:“快十二个时辰了。”
两人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杏树枝头的花才开,风过时不会纷纷如雪,徒羡鱼仰着脑袋看花,忽然纵身一跃,摘下其中一朵。
这是朵完全盛开的杏花,她把它别到裴眠雪的头上。
白逢君修剪完一株茉莉,慢吞吞走向那棵杏树。他把裴眠雪的手腕捞起,分别探过两边脉象后,道:“睡太久了……下一次醒来,他是否还是他,难说。”
白逢君曾预料过这样的结果,裴眠雪的命运缺了一段,他不可能抵抗得住归渊的侵蚀,清醒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暂便是证明。
“若师兄彻底失控,师父会怎么做?”徒羡鱼问。
“若他彻底失控,就不再是你师兄了。”白逢君对她摆了摆手,又慢吞吞走回去。
徒羡鱼垂下眼,手拨着裴眠雪的发,又问:“到那时,师父会亲手杀了他,对吗?”
白逢君在花盆前蹲下,给出回答:“对。”
被剪掉的叶掉到地上,然后被风吹起,抛向山野。
徒羡鱼在庭院里遛了半个时辰裴眠雪,才把他推回寝屋,然后独自下山,去歇夜城里买这一日的饭食。
她用传送符来去,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回到山上,她并无胃口吃饭。她从乾坤壶里找出半神死后掉落的“核”,坐在裴眠雪身旁,从天青云淡,到明月高悬。
屋中未点灯,可月过高窗,清晖自来。
系统一直陪在徒羡鱼旁边,难得没有开口催促。
而徒羡鱼难得主动开口:“上午我和师父说的话,你应该听见了。”她轻轻偏了下头,鬓发掠出一道幽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