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声一叹,往嘴里塞了根红薯条,再度为系统担忧。
这红薯条烤得很脆,咬断和嚼碎之时会发出嘎嘣嘎嘣响声,徒羡鱼吃得很有节奏,裴眠雪听见后向她侧目。
这人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徒羡鱼亦思索一番,把手里的油纸往他面前一送,眨眨眼说道:“吃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裴眠雪瞥了眼被油纸包里的食物,又瞥了眼徒羡鱼围在脖子上的那圈毛领。徒羡鱼向上抬着头,下巴尖儿擦在那雪白绒毛上,看起来俏生生的。裴眠雪笑了声:“你是松鼠?”
“哈?”
“松鼠有储备粮食过冬的习惯。”
徒羡鱼果断收回油纸包。
徒羡鱼撑着伞,但若风斜,雪依然会落到身前来。而裴眠雪周身自有一股气息流转,风和雪都近不得他身,看得徒羡鱼很是艳羡。
风还把裴眠雪的头发吹起来。他长发过腰,起起落落着几乎要飘到徒羡鱼面前,徒羡鱼见了,往外吹了两口气,试图将之吹开。
这时裴眠雪脚步一转,将正面朝向徒羡鱼,倒退着行走,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眼,说道:“你说你向往寒山已久,却没见你成为寒山派弟子后有多高兴。”
“喜悦自在心中。”徒羡鱼答得一本正经,答完又吃了一根红薯条。
先前裴眠雪带徒羡鱼离开道观走的是侧门,方才徒羡鱼去买吃食绕了一段路,这会儿去正门更近。
不多时便至。
因了花间集会,此刻的道观没有信徒和香客进出,唯风雪来顾。停在前坪两侧的世家贵族的车驾比起晨间少了许多,梅花香却是更浓郁。
门口并无值守之人,徒羡鱼跨过大门、穿过门廊。
正殿前的广场上倒是有人声了,各家等候的人散在四方,或就花间集会目前的情形说着什么。徒羡鱼瞄了眼仍走在近旁的裴眠雪一眼,然后看向四面。
她不准备回之前的那座小清殿——若待在那处,指不定要被各门各派的人请去谈话。
她想寻一隐蔽又视野开阔之处,悄悄地等花间集会结果,可对这座道观并不熟悉,便拽了一下裴眠雪的衣袖,准备请教这位师兄。
“做什么?”裴眠雪头也不回问。
与此同时,一个人进入徒羡鱼的视线。
那人也看见了她,喊道:“沈惊枝。”
徒羡鱼在听见这声音的一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背——是这具身体在害怕这个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素雅的长廊上,模样和沈惊枝的模样有五分相似,而又常年处于上位,有着沈惊枝难以拥有的威严气质。
他是沈惊枝的父亲沈夔。
“花间集会上的事,我都知晓了。”沈夔说道,“纵使你拿到了昭天印、成为花间集会魁首,却也不该在集会未结束时便在道殿外晃荡。”
他的话里带着责备,里里外外皆是长辈对晚辈的权威,听得徒羡鱼想笑。
徒羡鱼塞了一片土豆片到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咽下,应了声:“哦。”
不过她觉得这样的应答不太礼貌,眸光一转,礼貌问道:“沈家主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说这话?”
寒江沈家是繁盛了数百年的世家,沈夔坐上家主之位已有十余载,在场的近乎全是权贵府上之人,抑或同他一般以家主之身亲临,就算不识得他,徒羡鱼那一声称呼,也道破了他的身份。
而徒羡鱼的话简直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曾注意这方的人都被吸引过来,有人还流露出看戏的神色。
“逆子,过来!”沈夔眉头深深皱起,声音带着怒火。
徒羡鱼抬脚就走。
沈夔抬高声音:“站住!”
徒羡鱼眼底浮现出厌弃,一抬下颌,扬声说道:“沈家主若有话对我说,站在那里说就可以了。”
“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沈夔沉声道。
“父亲?”徒羡鱼扯唇。
沈夔眉宇间有了愠怒之色,不过这样的神情很短暂,仅维持了一瞬:“听说诸派都有意将你纳入门下,此事干系重大,你不可轻易做决定,待我思量一番,再予以各门派答复。”
他话说得高高在上。
徒羡鱼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徒羡鱼从沈家出逃已有数日,期间和沈惊玉碰了两次面,却没有任何沈家人来寻过,更不提关切她独身在外是否吃饱穿暖。沈夔之所以在这时候找上来,无非是因为沈惊玉丧失了在花间集会上争夺名次的资格,而她从一介废物变成了有价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