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计擦干净一张桌子和配在四面的椅子,并点了一根蜡烛。徒羡鱼坐下后,摸出话本,一边等面一边看。
这家客栈的冷清让徒羡鱼对它的食物没有任何期待,却没想到面条筋道、汤底香浓,还赠了卤牛肉。
徒羡鱼刚吃了一片牛肉,就听见白逢君轱辘轱辘推着轮椅出来了。
白逢君不客气地捏了片牛肉吃下,赞叹道:“味道不错。”然后朝着徒羡鱼的面碗翕动鼻翼,“面看起来好像也不错。”一副极感兴趣的神情。
“客官也要来一碗吗?”在角落里烤火的店伙计趁机问。
白逢君挥舞起小短胳膊:“来一碗!”
“好嘞!”店伙计起身进了后厨。
白逢君把角落的火盆移到自己和徒羡鱼附近。裴眠雪从楼上转下来,往那桌上扫了一圈,坐到徒羡鱼对面,离火盆最远的一侧。
“铁柱啊,给我们泡壶茶呗。”白逢君道。
“我又不渴。”裴眠雪回应冷淡。
徒羡鱼冲他弯起眼:“师兄,你一会儿会渴的。”
裴眠雪掠了她一眼,抬手一招,从柜台后取来一坛酒摆到她面前。
是一坛烧刀子,坛盖一揭,苦烈的味道便蹿出来。徒羡鱼还没喝就觉得喉咙被烧着了,眉毛鼻子皱到一起,把酒挪开。
大家都不再提泡茶的事。
一刻钟后,徒羡鱼和白逢君用完汤面和赠的卤牛肉。裴眠雪仍旧没吃东西,好似不需要进食一般。
店伙计被抢了烤火盆,把他们的碗筷收拾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住搓手。
夜幕业已降临,客栈外的街道黑得如同渲染了墨。徒羡鱼涌上一阵困意,掩面打了个呵欠,打算上楼挑间房,听见白逢君琢磨着:“还不到睡觉的时间,这镇上又无玩乐,咱们做点什么好呢?”
徒羡鱼想说睡觉。
而白逢君一拍巴掌,有了主意,眼眸亮晶晶地看定徒羡鱼:“小徒,你会打麻将吗?”
“麻将?不会。”徒羡鱼摇头,这是她听说过却没有点亮的技艺。
“为师和你师兄会,我们教你就是,不过咱们三缺一,虽说三个人也能打……”白逢君扭头巡视,目光锁定在角落的店伙计身上,露出笑容,“小哥,反正你们没什么生意,搓几圈麻将?”
“不……”伙计摆手拒绝。
“来嘛,反正你也没事做。”白逢君推动轮椅,不由分说将店伙计给拉了过来。
四个人凑齐,众人——主要是白逢君——教完徒羡鱼规则,麻将在桌上摆开,搓动出如同雷鸣的哗啦响声。
徒羡鱼起初打得皱眉,老半天才能思索出打哪一张牌,渐渐的品出这种游戏的乐趣,搓牌搓得不亦乐乎,就是搓到后来手很累。
一连搓到子时。徒羡鱼困得眼皮几乎抬不起,却还有心继续牌局,被裴眠雪赶上楼去。她胡乱挑了间窗户不漏风的客房,把自己的被套铺开,脑袋往枕头上一挨,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打开怀表一看,时辰已至巳时。
徒羡鱼想到昨日辰时刚过,白逢君和裴眠雪就在催她起床了,今日却毫无动静,心中不由泛起嘀咕。难道那两家伙也和她一样不睡足四个时辰不行?
她撇嘴摇头,起身收拾了一番,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乾坤壶,推门而出。
客栈里静得很,门窗不开,光线昏昏,唯有见裴眠雪坐在大堂中,那处桌椅应是以术法清洁过,一尘不染、锃亮如新。他正对着徒羡鱼的视线,如檀乌发垂在身后,坐姿懒散萧闲。
裴眠雪在沏茶,用的是那套白玉茶具。
水恰恰烧好,裴眠雪用木夹将一小撮茶叶投入碗中,执起水壶,绕着圈往碗里注水,到八分满时将盖碗盖上,第一道茶弃之不留、倒进茶盘,第二道茶才倒入公道杯中,动作缓慢优雅。
“师父呢”徒羡鱼嗅着茶香下楼,疑惑问道。
裴眠雪头也不抬:“他走累了,说先去寒山等我们。”
徒羡鱼:“……”
他有哪一步是亲自走的吗
他走了,不就剩她和裴眠雪两人了,无聊的时候怎么打牌?
徒羡鱼遗憾地在裴眠雪对面坐下。
这人没有分茶给徒羡鱼的意思,手指在茶碗壁上轻叩,丢出一句:“要喝自己倒。”
“哦。”徒羡鱼立刻给自己倒了杯茶。
饮茶时分,她再度环顾这家客栈。
和昨日所见相同,这家店看上去灰扑扑、陈旧不堪,烤火盆摆回了角落,但没有往里面新添过柴的迹象。伙计不见人影,门和窗紧紧闭着,天光透不进来,大堂里仿佛飘着一层昏暗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