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无有竹
时间:2022-04-19 07:14:50

  各地督察使上的新年第一道折子,就是弹劾当地的官员,中饱私囊,参于兼并,勾结商贾,鱼肉百姓,威福自操,目无君上,枉顾王法……且弹劾内阁的两位首辅并几位尚书,肆意豪续,敛财聚地,一位首辅家名下田产最高达三十万余亩,另一位尚书家族人强占了一片盐田,私盐利收达几百万两,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另涉及布政司使、巡抚,都御史等十七人之众,余者四十多人。

  二月初,皇上下旨,处斩、罢免、抄家,流放连同首辅及史部尚书、布政使、巡抚、都御史,都指挥使等三十余人,十四人贬至交趾,无旨不得回。

  朝中一时动荡不休,应天府六部尚书空缺一名,左右都御史,江宁知府,江淮盐运使,南直隶督佥按察使等职,全部空了出来。

  原陕西布政使王大人,江西布政使谢大人,调入应天府,一为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一为南直隶府按察兼统三地总务。

  皇上起用了几位有名望的旧臣任了新的空缺,但一些地方官员仍处于无人可用的状态。

  徐知安心下两难,他想去江南丈量土地,兴修水利,也想去贵州。因去年九月贵州苗民又作乱,皇上派湖广巡府王恕大人前去平乱,王大人去后发现,这些乱民是被贵州府指挥使钱大人逼反的,钱大人借着“皇木”的名义,向山民征敛钱赋,其额度高达百万之多,却只向布政司缴了六十万石粮。王大人平了乱后,随后处治了钱大人,然后才上了折子。如今贵州也缺官员。

  焦急了几天,又思虑了一回自己去贵州应该会去什么衙门,衡量了一番,大概是会入通政司……然后放弃了去贵州的念头,只一心想将他眼下的事先做好。

  眼下的事是:准备带着屯田清吏司的众官员,跟着督察院及巡御史等南下,丈量土地,重画水利枢纽與图。

  吵吵闹闹起起落落了一个月,人事变动不停,几家衰亡兴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将近三月中旬,各处官员的配制也算初初妥当。皇上祭了天坛与地坛之后,才正式打发当执此事的官员起程。

  玲珑早准备妥当行礼,就等着一同南下。

  维枃想劝玲珑就先留在京城,安稳等着徐知安做完事以后归京,他去江南是为政事,带上女眷同行怕不妥当,若被好事之人见了,说不准又要借此事扇一回妖风了。

  那意思就是,徐知安此次做的是得罪人的事情,中间很可能还出妖蛾子,闭上眼睛想想都能知道,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擎等着朝廷的人来查抄家产,这一路,定是不太平的。

  他自处尚且艰难,再带一个她……说不准就成了拖累。

  玲珑也知此时风声不好,皇上自从尝到抄家的甜头后,那些厂卫做起事来越发肆无忌惮,且借机打压与他们不对付的官员,提刑司的人多次上书陈言厂卫行事不妥,恐会带来民愤,让皇上管制一番,但这些折子,皇上一直没有置会。

  如此情况之下,厂卫行事更是变本加厉,又掌握了官员们的生杀大权,众官员皆对他们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许多人说起皇上,也只能叹一声:咱们这位皇上啊……

  余话一字不提,提了就是非议,就是罪过。

  本是一场于国于民有益的事,生是被闹成了为皇上敛财的一种手段,何其悲乎,何其哀也。

  忠于皇权的思维深入骨髓,却偏偏遇了个行事如此混帐的皇上,也难怪这么多人都纠结的要死要活。

  维枃是一番好意,但玲珑自有她的打算,她要南下,不一定非要跟着徐知安一起走。徐知安的本意是让她行动由已,只要身边有个妥当人,两人分开行走也可以。

  况徐郎君和随娘子此时正在洞庭,只要去了洞庭,与徐郎君随娘子两人会合,徐知安就不必担心她,能放心做他的事,她也能和公公婆婆两个游一游洞庭。

  八百里烟波云梦泽,足够她们游览至徐知安归来的那一日。

  这话说的可轻松,维枃问过徐知安,得知他父母确在洞庭等着玲珑,便叹息一声,不再相劝。

  玲珑让徐大船的母亲和兄弟暂时住在徐府,一是照应他们母子,免的他时时牵挂家里,二是园子今年得有人打理,还得种菜,以备冬时需要。

  徐大船性子算不上多好,因着做过掮客的原因,他的行为常常让人看着有几分谄媚,世侩,贯爱信口胡说,正经话也是真假参半,肩背常是躬缩着,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看着却没多少朝气。

  玲珑用他,是因为他对官家有敬畏之心,心窍灵通,做事也利落,行事更常有意外之举,算是很得用的帮手。

  此番,玲珑想让他跟在徐知安身边,平湖做事也妥贴,但他太本分了,对某些需要出其不意才能做成的事,他怕是做不来,这时候,倒不如徐大船得用。

  徐知安要做的事,如果用正常的手段无法达到目的的话,必是会想些非常之法,做这种事,手头上没几个得用的人可不成。

  能去大人身边,徐大船自是万分高兴的,又听说让家里母亲兄弟搬来徐府看持家院,更是高兴,当天就将母亲和兄弟领来了。

  徐母四十来岁,看模样像五六十岁,偻腰躬背,半新不旧的粗布衣,头发由一块青灰帕子包着,露出的发端鬓角,白发比黑发多。

  徐大船还有个十六岁的弟弟,叫徐大帆,也是个很寻常的少年人,神色拘紧,有些单薄瑟缩,见了高身份的人就会非常敬畏。

  打一抬头看见徐知安,母子两个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似是受宠若惊,似是不知所措,以致于说话也语无伦次的很。

  徐大帆和江管家一道儿住前院,徐母住后院的西偏房,她的行礼不多,就一包日常穿用的衣裳针线和两床家里用的旧被褥,以及两只木盆,一口铁锅一把菜刀,铁锅和菜刀在寻常人家,确是要紧的物什,留家里怕被人偷了,所以就带来了。

  贺婶子领她去厨房,看了存下的米面粮油,又取了些菜种子,一包一包的分开,仔细说哪些能直接种,哪些要育苗,苗子又该怎么移……徐母垂头听的仔细,然而菜种实在太多,她也只听懂了三四分,怕记不住,嘴上就一直念叨不停。

  好在这些菜的种法徐大船都知道,他又给自家兄弟仔细教了一遍,徐大帆看着木讷,倒是不笨,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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