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就安慰她说:“那你暂时先置办画角的吧,平湖那里,等楚嫂子来,交由她来置办。”
贺嫂子就笑了,又喝了半盏茶,回厨房擀面去了。
……
徐知安很晚才回来,身上有酒水味道,喝了酒,没醉,只看着疲惫的很。
换过衣服回屋,两人絮叨着一天的事,玲珑这边,就是两块地的事,徐知安那边,则是就秋粮入税的事跟蜀王府来的征粮官好一通周旋扯皮。
因着去年之事,蜀王恨不得将徐知安大卸八块,但这人脑壳与旁人不一样,今年收了朝廷的彰奖,又收了徐知安煽情煽的骨头都酸的陈辞,竟然又不怨恨徐知安了,还派人来送了趟礼,徐知安收了之后,又写了一封酸掉牙的书信给他,结果这位殿下竟以为自已遇了知己,好一通感动。
快收秋粮了,蜀王又派了他的亲信属官往南浦来收粮,想着一个是自己亲信,一个是自己知己,这事必会非常顺利。
蜀王犯抽,他的属官的脑子可没抽,想着一个胆大包天溜着蜀王玩儿的小知州一定不是省油的灯,但蜀王兴高采烈的很,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人若劝了,就是不理解他。这不是罪名,但在蜀王心里,这可比罪名还重……遇着这么一个脑壳有疾的主子,属官们也无可奈何的很,好在大多时候,蜀王都是挺正常的,给他做属官倒也不算难过。
但是,被两封书信煽的神志不清,死活非说那该千刀万剐的小知州是他平生仅有的知已,真就化敌为友……这事发生在蜀王身上,属官们只想骂一声——仙人板板。
打发来收粮税的人姓张,徐知安管他称张大人,这样一个人能将那样性子的蜀王扶持成一方豪蕃,不可谓不厉害。
若换了旁人,张属官一来,地方上肯定一分不少的将秋粮交上去……但这人若是徐知安,这事可就有的磨了。
秋后又要集役修路,这粮米从何而来呢?
蜀王殿下不愿出钱粮,那就要由南浦的官衙公库来出了,南浦公库空的连耗儿都不留踪,要怎么支这笔钱粮款项?
所以今年的秋粮,南浦留定了。
第95章 略
秋粮的事, 只管慢慢磨拖,一半讲道理,一半耍无赖, 张属官被气的头发都快掉秃了。
小徐大人说:小小一个南浦, 便是倾了全州之力,于蜀王来说,亦不过九牛一毛, 何不先宽泛几年,让南浦百姓暂缓几口气?
整一个南浦公库粮仓里,无半粒米半分银, 近年蜀地四处起天灾人祸, 若不存些救命之本, 若真有了灾情, 南浦该如何去拯救这些受灾难的百姓?
且秋末又要修路,这修路属大役,按律, 一应吃喝用度都由朝廷支黜, 衙里若无粮米工具……想是大人也知道,我总得要想些法子向蜀王殿下借调粮米工具的。
便是蜀王殿下厌了我, 憎恨我, 杀了我……为了南浦几万百姓,若舍我之身能让他们吃上饱饭, 有衣服御寒, 行路不必担心殒身碎骨,那我这条命,全凭殿下处置!
小徐大人又说:大人不必与我讲规矩礼法,更不必讲高祖之法, 我只知一条,太祖恤民,高祖恤民,陛下亦恤民,年年减免蜀中粮税……张大人,我南浦年年上折报灾,年年批复免了粮税,而百姓手中至今无粮可食无衣可穿,是谁之过?天威之下,有人中饱私囊,翻云覆雨,全不听旨行事,是谁之过?
我这里,只一句话: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大人做不了蜀王殿下的主,不妨先回去讨个主意再来,是杀是剐,我领着。
张属官被气个半死,指着徐知安骂:“庶子,其心可诛。”
全没办法,又不能回王府去,只能在会馆里生闷气。
没过两日,小徐大人又笑的春风和悦的来与他赔礼,说一时口中失言,辱了蜀王之威仪,近已知错,已与蜀王去了一封自检的书信……
没说写信时,张属官就算生气非常,为了办事,也愿意就着小徐大人的和软态度顺坡而下,一听说小徐大人给蜀王去了书信,张属官立时急了,顾不得仪态的一把扯住徐知安的衣领问道:“你又写了些什么?”
小徐大人和风细雨的按下他的手,笑说:“就写些自检么,我威胁了你,还借着转骂了殿下,我其心可诛,全与殿下知道,我口不择言,是我之过,与大人毫无干系。”
张属官全不信,这人生了一口刚牙利齿,偏又最善花言巧语,两封书信就能蛊惑的蜀王没了理智,他可不信,当此之际,这诡计多端的小徐大人会老老实实的只写一封自检书信。
小徐大人又说:“到底写了什么,到时收到蜀王的回信大人就知道了。唉,不说公务了,今日我带大人去看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
收秋么。
地里聚了百多个人,有来干活的百姓,也有来取粮种的山民,还有来瞧热闹的,将山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知安与张属官去时,路上才让开了一条道,所有百姓都与徐知安打招呼,徐知安也笑着招呼回去,虽不知他们的姓名,言语却似亲戚们一般,随意又亲近。
张属官看的心里发凉,心道这小徐大人心存大奸,为着官声,不惜自降身份与下交,将一干蒙昧无知的百姓尽数拢住了。
又见了许多寨子的山民和首领,以往,山民与汉人很不相合,若同处一地时,必是泾渭分明,更甚者,还易发生闹乱。各寨子间也有矛盾,同在一处时,也有冲突。但在这里,几十个寨的山民都站在一起,旁边就是汉人,看神情,都兴奋的很,无一人故意挑衅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