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无有竹
时间:2022-04-19 07:14:50

  这只是简单的驱蚊香团,普通人家都会做,玲珑做这个并不愿违了师命。将这香团寄到冀北,得了许夫子一个“投机取巧”的评价,知道她有些名贵香料后,许夫子怕她糟蹋了好东西,重又写了些炮制香料的法子来。若不是大伯母不放人,她与高夫子两人许是早来了。

  顾大伯家给她俩的薪束绝对不低,但制香是个特别吃钱的营生,两人身上还带了几分清高,不愿落到靠售卖香丸来维持生计,所以,她们普通香料不缺,名贵香料是绝对买不起的,因此,得知玲珑得了一批名贵香料,心里那叫一个急,就怕玲珑手法不到家,生是糟蹋了好东西。

  也多亏这信来的及时,要不然,玲珑还真就按书里说的方法处理这些香料了。

  书里教的法子当然没错,不过在行家眼里,这些法子就太过中规中矩了,若要得到真正的好香,还是要用些特殊法子的。

  有些法子,既能制香,也能制药,比如霍香正气丸和霍香正气水。

  这原来是一味香丸,后来郎中发现,它也能做一个药方来用,只是需要引子,这个引子就是酒,这丸香浸入醴泉酒中,清而烈的白酒能彻底激发香丸的药性,使之有了个驱湿邪定神魄的功用,便成了霍香正气水。

  玲珑也制了几丸,前几日维樘中了暑气,上吐下泻不止,玲珑用了一粒香丸调酒给他灌了下去,暑症解了一些,原应该再用一粒的,但维樘极度不愿意再用,撑了两天,也就好了。

  此后对这味香丸,唯恐避之不及。

  维检不信邪,正巧那几日也因冷食吃多了,损了胃气,提不起食欲,被维樘撺掇了几句,就向玲珑要了一丸和白酒服了,然后面色烧的通红,生是被逼出了一身的汗,直打了几个激灵,换过衣服后,浑身轻松,胃里的呕意也散了。

  维检就说:“你这叫什么霍香正气丸,应该叫涤魂定魄丹,多制几丸给我,我给冀中寄回去。”

  说的可叫一个容易,广霍香油和紫苏叶油提取起来可为难,她上次买了三钱银的广霍香用了四天功夫才提出来几滴精油,配香的时候都用了,哪里还能再制几丸出来。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她,趁着这个时节,多备些紫苏叶油,以后要用的时候也方便。

  想了想,又让人去买了一两银的广霍香厚朴半夏等药材回来,索性再制些,用不到的时候就用蜡封着,能放个两三年。

  怕耽误了玉米育种的事,等维樘维检几个放了暑期,就支着几人每天早上过来剪枝子,顺便帮着测量记录玉米棒子的生长情况。

  柿子红了几个,还没大红就裂开了,估摸是地里肥力太大,水又浇的太多,营养过剩给撑着了。好消息是,柿子的个头都不小,虽然长的不规则,样子也比后来的柿子难看些,味道……除了酸度略高,其他的味道都没变化过。

  留种要选早熟,个大,形态好,不易开裂的,选定留种的那几颗不动,形状不好开裂的那些,玲珑亲自煮了一锅番茄鸡蛋汤,准备吃番茄鸡蛋面。结果还没等面条端上来,几个大小伙子尝了两口之后,一人两碗,全当汤水一般喝了个干净。

  玲珑:……我的面。

  面还在,只是在白水里泡着,没得卤子而已。

  酸酸甜甜开胃的柿子汤没了,只能浇上葱油,拌上腌芥菜丁与萝卜丝豌豆尖,舀一勺子芥黄酱,红着眼眶鼻子的吃下了肚,最后喝了一碗纯面汤,打了个特消魂的饱嗝。

  第二天起来,发现下唇边起了两颗明晃晃的水泡。

  玲珑:……下次芥黄酱一定得悠着放。

  又担心维樘几个摘了她留种的西红柿,玲珑给几个柿子都绑上绳,贴上纸条,续上编号,着实郑重其事了一番。

  后来几天,柿子便熟的多了,家里日日吃还是赶不上红的速度,几个妇人也看中了它味道好,各自晾晒了些种子,准备来年自己种来吃。

  玲珑后来用纯柿子汁和蜂蜜梅粉一起做了一罐柿子酱,榨过汁水后,柿子就只剩种子和皮了,挑出柿子皮,收集到的种子晾干,装进了另一个种子袋。

  这些种子又分成许几份,往冀中,淮南,及京城寄去,各自附赠了两份种植方法。

  这半年,总共收到了十七封书信,维梌寄来两封,冀中寄来三封,二娘子那里寄来两封,余下的都是徐知安寄来的。

  她去信去的随意,他来信来的也随意,她们两人并不是因为给对方回信才写信,而是心有所感即记下来,付一纸捎给对方。

  上一封寄了才七丶八天,便又收到京里来信,如今是六月底,信却是五月中写下的,他道:“月初,父母自岭南沿西官道一路向北而走,过赣州,入成都府,下西安府,转太原道,历时五月余,终于至京城。幸一路太平安康。因觉京中水土气候不适,急于归家,遂于五月十日购得崇文坊内房舍一座,乃二进小院,内植许多菊花,屋舍俱半陈旧,唯院落疏落,园土丰沃,适合种植。离城内步行三刻,入翰林院又需三刻,借乘车辆,一日需七个铜板……上月所寄信件已收到,衣裳收到,吃食未收到,许是遗于路途,最是惋惜……正逢父母归家,我将来京后所抄录之书册尽数捎去,另有些京中特产物什并北方蔬菜种籽若干,一并捎与你……粮种改良驯化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成果不尽如人意,亦不必沮丧。若果有成效,则此为不世之功,则此为大欢喜欣慰之事,我若闻之,必大饮三杯为你贺,为生民庆。我一切皆安,遥祝阿妹一切皆安,唯此一念。另,日后不必再寄衣物吃食,途中多舛,若遗于他处,于我而言,实心痛惋惜,莫过于此也……”

  京中情况实在杂乱,许多书信被人截获查阅过,若无僭越悖逆之言,则重新寄走,一旦有人写了不合时宜的话,必会横遭此殃祸,轻者遭囚禁虐打,重则送入诏狱,九死一生。

  两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因此往来信件虽勤,却只口不提当前朝局如何,只说些零散闲话。既便什么都不说,该知道的一样都能知道。

  僻如他说徐郎君不习惯京中气候,要急着回乡,必不是徐郎君不习惯京中气候,恐怕他不习惯的是此时的局势,为防再次口出狂言得罪奸宦连累了儿子,徐郎君应生是忍着,忍到无法忍受时,只能远离那一片乌烟瘴气之地。

  徐郎君能安然远离京城是好事,但思及徐知安还要在那里熬过两年,她便不由为他心焦。

  此时的京城,真是动辄便会粉身碎骨的处境,但愿他能忍下种种,继续做个不声不响的隐形人。

  太有筋骨的人,活不长。

  多不幸,她们相遇在了这样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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