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自知自己这句话错漏百出。
窦瑜倒也没有深究, 探手去摸他袖口时, 无意间轻轻一扯, 又见他手腕下端红了一小片, 还微微蹭破了皮。
“怎么还受伤了?”她惊道。
出去一趟,又是湿了衣裳, 又是擦伤了手腕。是去与人打架了不成?
应当是把江勤书按入水里的时候在缸边蹭到了, 算不上痛,这点小伤又何须抹药。郭素听到阿瑜软声关切, 萦绕于心的戾气却渐渐消散了, 和缓说:“外面的那些话, 你别怕。”
窦瑜一哂, 乐观道:“不过是些不大好听的传言,我信表哥会处理好的。”
又抬手推着他,说不急着处理江家的事,先去将衣裳换了, 伤处抹了药, 再来说别的。
她把祖父的剑也顺手提走了。
秦风海见事关自己的名声,孙女也不急不躁, 竟只关心旁人身上那点不痛不痒的小伤, 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生闷气去了。
……
郭素走后,院子里只留下了几个士兵。
阿柳局促地从地上爬起身, 不安地看着几步之外卧在水缸边哀哀呻\吟的江勤书。一两个时辰以前,他们还在房里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谁知一转眼这个从来居高临下对待自己的财神爷就沦落成了如今的样子。
郭素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打断江勤书的一条胳膊。
士兵从院子里寻了条粗实的木棍,阿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江勤书被几棍子打折了右臂,断骨声及渗人的痛呼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心中也不忍。
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她握紧了侍卫丢给自己沉甸甸的钱袋子以及身契,犹犹豫豫地低声问:“大爷,他会死么?”
只是无人理会她。
阿柳从拿到身契和钱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方才那位官大人的意思。她已得罪了江勤书,若消息再传到江家,怕是真在郡中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悄悄离开此处自谋生路,总比从前在楼中卖身要好。所以士兵一将江勤书拖走,她立即跑回房收拾细软。
江勤书出门后则被人堵住了嘴塞进马车,而后被随意地扔到江府门口。
万幸的是他头上罩了布袋,不至于更加丢脸,强忍着剧痛爬上台阶敲开了府门。门房还以为他是来讨饭的乞丐,正欲将他撵走,听出了他的声音才慌张地扶他进门。
江家姨娘闻讯赶来时人刚被抬进前院,她跌跌撞撞扑到儿子身边,见他面无人色,摸着他以衣裳胡乱裹住的身体哭喊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别碰手臂!”江勤书被碰到伤处后猛地清醒过来,痛叫了一声。
家主江围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稳住心神先让人去请了大夫,又命下人把江勤书抬回他自己的院子里。
家里兄长出了事,江静曼江朝玉姐妹二人急忙也赶来探望。二人来时,江围正铁青着脸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结果他一见到女儿江朝玉,二话不说便起身扬手抽了她一耳光。
江朝玉不曾料想这一幕,被重重的巴掌打得趔趄,被身后的姐姐扶住,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
“从前你戏弄兄长,我从不斥责于你,谁知你竟越发胡闹了!”
江围面沉声厉,指着女儿叱骂。
姨娘哭得更大声了。
江静曼惊吓过后,把妹妹护在身后。
江朝玉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道:“女儿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父亲又为何打我?”
“你还要装作无辜!我身边的事,哪一件不被你打探得清清楚楚?”
江勤书半边身子都要扑到床外边去了,再次牵扯到了断臂,疼得浑身发抖。自画舫那次,江朝玉把事情都推到了他的头上起,他便积下了怨气,回来后越想越觉得奇怪,今日更确信此事的背后是她在作怪。
养外室绝非体面事,他再胡闹也不敢声张。前两日才查到自己身边居然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下人,经常悄悄给江朝玉传递消息,正想寻机会处理了,谁知今日自己就遭了祸事。
江勤书又疼又气,指向地上跪着的下人怒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拖出去乱棍打死!从脚打到手,一寸寸骨头都打断!”
江朝玉这才注意到屋中地上还跪着江勤书的随侍。
随侍今日被主子留在了院中,没能跟随出府,隐隐便觉忐忑。听到江勤书的话,又开始不停磕着头,害怕地求饶道:“绝对不是小人走漏了消息!家主饶命!郎君饶命!”
一拥而上的人七手八脚要将他拖出门,他奋力挣脱开,额头带血地扑到江朝玉的脚下,死命抱着她的腿哭道:“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不想死!”
江朝玉一脚踹开他,白着脸见他被扭住手脚抬走,而后直接压在屋外的院子里一杖又一杖挨着打,叫声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再没有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