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格外认真道:“因为我总忍不住刻薄审视,有意忽略他们的过人之处,而着意挑出他们的种种不好。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们每一个都不够好,而是我有私心。”
他此话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窦瑜抬眼看他,脸虽然还红着,却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满满的、绝不会错看的情意。
“我不过是仗着兄长的身份才能够离你近一些,从前觉得能护你在身边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但生了贪心,又想要更进一步。”
他低首凝望着她,轻声道:“一直想为你找一个完美的夫婿,可我现在后悔了,因为我并非完美之人。但还是厚颜想请你嫁我,以妻子的身份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愿意么?”说完这些话,他有些忐忑。
即便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依旧做不到像在战场时那样运筹帷幄,镇定自若。也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方才在他说话的过程中还无比紧张羞涩的窦瑜,此刻却慢慢安定下来了,她迎着他垂下的目光,露出明亮又温软的笑颜来。
方才还微涩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中。
她鼓起勇气抬起手,慢慢搭在他握伞的手上,软软凉凉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又笨拙地握紧。只是他的手太大了,她根本包裹不住,像是试探着伸出触角的细细藤蔓,慢吞吞地缠住树干。
他另一只手立刻反握上来。
握着他手背的五指一松,刚想抽回,却又被他攥住了指尖。细嫩的手指搭在他手掌虎口处,被他以拇指内侧轻轻擦过掌心。
这一下又温柔又珍惜,窦瑜顿时背心酥麻,耳朵又红了。
眼神闪烁了一下,抿抿嘴道:“反正……反正你将要求定得那么高,也无人能满足了。找不到合适的,那、那就便宜你吧。”
她嘴硬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即便有更好的,我也不喜欢。”
中毒濒死之际你冒险为我求药,流落冀州时你又赶来带我离开。其实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过这样肉麻的话她忽然说不出口了。
但这些情意早已经写进了她的眼睛里。
郭素胸口起伏,将她整只手掌包裹进了自己手中。雨水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敲出杂乱的响声。
窦瑜几乎要承受不住他压迫感极强的视线,正欲瞥开目光。
“我该怎么哄珠珠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祖父发愁的声音,“这丫头越来越不好哄了,从前卖支糖葫芦就不气了,现在一气就是许多天,当真急人!”
窦瑜顿时一惊,急忙想将手抽回来,却没能成功,依旧被表哥握在掌心里。
“先松开,祖父往这边来了!”她以气声慌乱道。
紧接着又是卓伯的声音:“您特意出府买了一整靶子的糖葫芦,差点塞不进马车,娘子见了怎么可能继续生您的气?”
“我也真是的,逼她做什么?既然不想嫁人那就先不嫁!”秦风海看开了,什么事能比珠珠过得舒心重要?
他和卓伯走上了这条小路,一抬眼就看到了挡路的两个人。
卓伯正艰难地用伞为草靶上插满的糖葫芦挡雨。秦风海则在帮自己和他撑伞挡雨。
八目相对。
四人无言。
秦风海脸色大变,视线从两人的脸上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惊道:“你们这是——”
“祖父。”郭素松开手,转身面向他。
窦瑜却往他身后缩,攥着他的衣袖,低念:“怎么办怎么办……”她并不知道表哥提前和祖父坦白过了,乍然被撞见,第一反应便是心虚。
“娘子,您不必怕,老爷一早便知道了!”卓伯一开始也很吃惊,反应过来后喜悦地抢先说道。
窦瑜闻言长舒一口气,又疑惑,自郭素身后冒出头来,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郭素忽然笑了,笑意发自内心,如月般明亮,在场几人都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外放的情绪。他对身边的窦瑜道:“我太心急了,便提前去向祖父坦白。祖父还为我出谋划策。”
“好啊,闹了半天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郭素怕她生气,收敛了笑意仔细看她的表情,却见她脸上并无恼色。
窦瑜怎会因为此事生气,也明白了祖父前些天的良苦用心,转忧为笑。
秦风海见二人的表现分明是互相坦白了心意,想笑一笑,打趣一番,却忽然高兴不起来。
臭小子如意了,自己之前分明还为二人操心,巴不得他们早日成婚,此刻心里怎么反倒堵得慌?他青着脸无语地想。
宝贝孙女被人拐跑了。
秦风海想挑郭素的刺了。
窦瑜刚想拉着表哥往祖父那边走,却见祖父忽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卓伯只好也跟着他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