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件事,茂娘也跟着发愁,叹气说:“无难大师所在的广潮寺如今已经被烧毁了。”
听到广潮寺的境况,无难的身形明显一僵,虽神色静而无波,窦瑜却知道他心中必定是难受的。沉思后,问:“师父可还有朋友?等您养好了伤,我可以将您送往朋友处。”
无难摇了摇头,道:“我自幼长在寺中,以寺庙为家。如今寺中遭祸,活下的僧人都失散了。”
他露出难堪伤感之色,又很快平静下来,认真道:“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去往哪处都可谋生。”
窦瑜道:“师父可以暂时先住在此处,等将伤养好了,再谈以后。”
……
窦瑜将茂娘留下了,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从书局买到的全境舆图还摊开放在书案上。更为详细的舆图一般用于行军打仗,是机要之物,在书局只能买到粗略的拓本,甚至不一定准确。
她坐在椅子上,久久望着舆图上代表通州的那片蜿蜒痕迹,又在继续想着离开这里的办法。
冀州离奉都城不算近。这一路上她乘坐马车,还转过一次水路,约有十来日才抵达河阴郡。
奉都城的消息也鲜少传进郡中。
她在外闲逛这么多日,也只听说了奉都城内发生的几件大事。比如圣上驾崩,太子徐寿登基为帝。她在奉都城时徐寿的身份还只是三皇子,那时听说他的才能远不及二皇子,莫说贤名,传扬在外的尽是做过的荒唐事。没想到储君之争的结果如此令人出其不意,最后竟是最不被众人看好的三皇子入主东宫,登基为帝。
消息传到这里必然是滞后的,还不知这位新帝登基后的情形。
近来各处更加不太平了,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竖起了反叛的大旗,起义的名头也都差不多,无非是说徐氏王朝非天命所归。与此同时各地异象频出,每支起义军的首领都说自己身负天命。
等到午时,茂娘照着大夫留下的药方为无难师父煎了药,又送去给他喝下后便回到了窦瑜房中。没过多久,苏木贞身边的下人来通知她,午后要去郡守府上赴宴,请她及时梳洗,一同出门。
今日郡守夫人设宴,以苏木贞的身份自然在受邀之列。从前这类宴会她只会带上女儿乌云塔,如今又不得不多带上一个窦瑜。
窦瑜知道陆家三郎的另一个身份是郡守夫人的侄儿,想来今日也会受邀登门。茂娘原本是他的小妾,却被他像物件一样视为赌注输给了别人,便和茂娘说:“你若不想去,我随便带一个婢女便好,反正苏木贞也是要派人跟着我的。”
茂娘摇摇头,坚定道:“奴婢随您一同去。”
见她执意跟随自己,窦瑜也就带上了她,收拾妥当后与苏木贞、乌云塔一同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发现窦瑜也要跟随赴宴,乌云塔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母亲不会叫上窦瑜。
窦瑜答应将裙子送她,才回到院子就吩咐了下去,半点不曾耽搁。
而这条裙子送过来后她立马就穿上了。
见窦瑜表情淡淡,仿佛没有留意到她身上这件裙子一般,乌云塔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心想她倒是知趣。
在马车内坐稳后,苏木贞看向了窦瑜。
见她穿着红裙及白色大袖衫,袖口用金线绣着卷枝花卉,仪态比自己的女儿乌云塔更像一位世家贵女。
经过这些时日细致的监视,苏木贞也没能在窦瑜身上找出什么错处或是异样来。赵野在信上也只说要让她格外留神,但有关窦瑜的其他事几乎没有提及。
去往郡守府去的路上,苏木贞忍不住问窦瑜:“你之前住在奉都城?”
窦瑜道:“是。”
街上人声喧嚷,恍惚间令窦瑜觉得自己仍在奉都。她将车帘挑开,向外看。
她对城中这几条街道已经十分熟悉了。
苏木贞见她看窗外看得入神,唇畔带笑,又问:“那是奉都城好,还是冀州好?”
窦瑜坦诚道:“奉都城更为繁华,不过冀州也不算差。”
苏木贞轻轻笑着说:“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奉都城内的繁华。”
赵野有野心称帝,苏木贞同样也有野心,想与他并肩坐在这世间最高最尊贵的位子上。
她们乘坐的马车很快就到了郡守府。
郡守府于今日设宴,还邀请了郡中许多世家夫人及其子女。府门前车驾汇聚,宾客不绝。
乌云塔年已十八,早两年前就开始议亲了。苏木贞给赵野送去的最后一封信中还提到了这件事,向他暗示了自己属意的女婿人选,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谁知赵野的回信只在最末尾处随意回应了她,说凡事她满意便好。
郡守夫人雍容华贵,对苏木贞态度极为客气,亲自出府来迎,隐隐有示好之意。以赵野的地位,郡守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当,也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苏木贞与郡守夫人走得近,是看中了郡守的儿子。
乌云塔却属意陆家三郎,陆双羊。
陆家是河阴郡的望族,财力雄厚,门第高贵。苏木贞仔细斟酌挑选,觉得陆家三郎确实也是上佳人选,可惜乌云塔才向他暗示好感,他便娶了正妻,令母女二人皆异常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