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表面，暗地里她早就把意识触角伸进了萧璟云体内，一边探查她，或者说是他的身体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翻看这个人的记忆。
对于这种隐藏着大秘密，且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对她不利的人，安枝不认为自己还有必要搞「尊重他人隐私」那一套。
身体检查的结果先出来了，倒是有点复杂。
从外形上看，萧璟云既有女性的特征，也有男性的生殖器；
但从内部器官来讲，他既没有子宫，也没有普通男性让人受孕的功能。
安枝检查得很彻底，她认为萧璟云原始性别应该是男。但是因为雄激素出现问题，导致他的下、体和胸部都发育出了女性的特征。
第一世的时候，安枝曾经浅浅地了解过二次元中的「扶她」文化，萧璟云就让她想起了这个群体。
不过萧璟云这种情况是由于男性、器官发育不良导致的，不像扶她两套器官的功能基本完整。
萧璟云的男性生殖器比较小，位置又靠里面，所以就算脱光了，不仔细看也会觉得他是个女性。
实际上，安枝从看到的记忆中得知，萧璟云就是一直被当作女孩抚养长大的。
但他的内心却认同自己是个男人。
这无疑带给了他许多痛苦，尤其是年纪越大，他对两性的认知越深刻，这种痛苦就会越深。
他的内心明明是个男人，可他却顶着完全不属于他的东西生活，还硬不起来。
他甚至羡慕那些天阉，他们也无法留下后代，可至少他们不用隐藏自己的真实性别。
在种种思想斗争之后，他想过或许可以把那东西切了，让自己彻底当个女人，但他始终下不去手。
而且他又没有葵水，不可能怀孕。
总之，这具身体似乎注定了他一生的悲剧。
安枝看过他的身体之后，有点理解他刚才产生的那些变态想法了。
但她还是坚定地表示拒绝。
比起这点私人恩怨，安枝更惊讶的是，萧璟云的父亲居然是外族的现任首领。
他能当上这个首领，还少不了萧璟云的帮助。
这事儿要从萧璟云的母亲说起。
那是一位弱小却倔强的女性。
她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外族掠到草原，被迫生下了不想要的孩子，可她的心始终向着安朝。
哪怕那个外族男人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足以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哪怕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对她还算不错，不打不骂还会给她送点小礼物；
哪怕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聪明又乖巧，总是依赖地粘着她……
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牺牲了她的自由换来的，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想要选择的生活。
这一切不过是伤害了她的人，以爱情为名的施舍罢了。
她总是试图逃跑。
前几次，她还会想方设法带上萧璟云，后来，她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
即使死在草原上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也好过和仇人凑合一辈子。
随着她执迷不悟地重复逃跑、被抓、再逃跑、再被抓这个过程，那个外族男人对她越来越差，连带着萧璟云也越过越糟。
萧璟云是天生早慧的，他知道母亲放弃了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大概是求生本能，他向父亲提出他可以为部落打探消息。
他是个混血儿，相比外族人而言更容易获得安朝人的信任。
只需要当着安朝商队的面演一出苦肉计，做出部落想要打死他这个孽种的样子。
果然有好心人花了两个铜板买下他，他就顺理成章地潜伏在安朝人中间，一边干些杂活儿一边打听消息。
往往是商队内部关于商品价格、数量的讨论，再重要的他也接触不到了。
靠着他的传话，他的父亲总是能用比较优惠的价格换来安朝的好东西，渐渐地其他小部落竟然露出想要依附于他们部落的意思来。
他的父亲志得意满，再看他那个不识趣的母亲就更不高兴了。
终于有一天，和其他部落的族长喝得酩酊大醉的父亲，看到又一次逃跑不成反被抓住的母亲，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萧璟云的情况是我在问了度娘的基础上瞎编的，千万不要代入现实呜呜呜他妈妈也是我想写的女性，对原则性错误（未经同意把人掳走）死不原谅……
第48章 揭穿
萧璟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悲痛。
他第一个想法是，他的母亲终于解脱了。
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彻底离开了她所痛恨的生活。
他从商队逃走，溜回了草原，找到了母亲的尸体。果然他的父亲没有好好安葬她，尸体随意地丢在地上，等着腐烂之后成为青草的肥料。
母亲的表情是平静的，只是带着一点遗憾，想必是遗憾没能在死前回家乡看一眼吧。
反正不可能是遗憾没有对他好一点。
这个女人不爱他，她终日郁郁寡欢，只有在麻痹他父亲的时候才会对他露出好脸色。所以她死了，他好像也流不出泪来。
只是莫名其妙地，他想起母亲第一次逃跑的时候。
那时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露出他看不懂的复杂又柔和的表情，对他说：“云儿，妈妈带你回家，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可她带着他，还没逃出部落就被发现了。
萧璟云仿佛是第一次想到，如果她当时没有带着他，而是把他留下来迷惑别人的视线，再加上那时外族想不到她会逃跑，对她基本没有防备——
她会不会成功逃走、回到那个被她称为「家」的地方呢？
没有答案的问题。
萧璟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他要去安朝。
他不知道母亲的家乡具体在哪，但他知道就在安朝。
他要去安朝，把母亲葬在那里，而不是让她孤零零地留在草原上。
于是他拖着尸体来到了集市。
原本他想请求自己待过的商队帮忙。可是那支队伍刚好离开了边疆，听说是去京城购买好东西再回草原交易。
他只能卖身葬母。
或许是否极泰来吧，他幸运地被长公主收下了。不仅厚葬了母亲，还从此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出于对长公主的感激，和对父亲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他彻底和草原断了联系，再也没有干过传消息的事情。
他好像过上了人人羡慕的日子，好像成为了人人都想要成为的人。
这样挺好的，哪怕最后没有被长公主收为养女，他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也足够让他衣食无忧了。
平静到麻木的心情在看到公主殿下的那一刻被打破了。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美梦。
这个梦那么美好，那么温柔，对他又是那么亲切。
在公主殿下身边，他不会想起自己凄惨的过去，不会考虑自己异常的身体。
真奇怪，只要看到公主殿下，他就像是喝醉了躺在柔软的云朵里，意识里无法控制地跳动着欢欣的情绪。
而这欢欣又是温柔的，不至于过于激动而让他不安。
他喜欢和公主殿下在一起，偷偷地凝视她瓷一样的脸庞，静静地倾听她玉一般的声音，或是在她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眼神里沉沦。
他记得公主殿下细微的喜好，而他这份用心也不会被忽视，公主总是眼含笑意地夸他体贴，还时不时送他一些首饰。
长公主当然对他很好，但那份好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待，多少夹杂着些严格，而且他对长公主尊敬更多。
公主不一样，公主以平等的目光看他，从公主身上，他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公主给了他来自同龄人的关心，隔三岔五地找他玩闹，偶尔还会和他抱怨生活琐事。
只要有公主在，只要公主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就不是草原上的混血儿，不是商队里的奸细，不是身怀秘密的怪物，而只是一个被呵护、被亲近、被信任的人。
他应该满足了，可是他没有。
他想离公主殿下近一点、再近一点……
——
安枝看完萧璟云的记忆，决定把他赶出皇宫。
虽然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是很无辜，背负了这么多也确实很可怜。但她怎么也不放心这样一个人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
从国家大义的角度出发，他曾经给草原传递过消息，即使没有给安朝造成什么损失，这事儿也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他的父亲不仅活着，还拉拢了其他部落当上了外族新的首领，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被迫或者主动成为草原安插进安朝的棋子？
就算他现在和外族断了联系，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从个人私情的角度出发，萧璟云明显对安枝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他本人现在还懵懵懂懂的，但早晚他会明白这份心思的。
可能现在已经明白了吧？
安枝面无表情地感受着他纠结着想要靠近的心绪。
一开始他可能只把这种感情当作是友谊。但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多和今晚受到的刺激，他迟早会想清楚的。
一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在安枝看来最好是早早掐灭。
在它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把种子挖出来弄死。
所以还是离开吧，别再继续和她相处了。
安枝倒没有因为萧璟云看了她的身体而生气，毕竟这又不是他故意的。
只能说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这点不太君子。
少年慕艾嘛，也挺正常。
以他的成长经历，没有黑化成大变态就算不错了。
再说了，安枝随时都能改变自己的外貌，这具绝色的身体在她眼里不过是皮囊罢了。
也就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会感叹一下基因真好。
安枝懒懒地拨弄了下水，和萧璟云说了一声就起身穿衣走了。
即使决定了不去计较，也不代表她心里一点别扭都没有，还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泡温泉。
让她，和萧璟云，都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
萧璟云看到公主殿下突然翻脸，更是毫不留情地直接一句话指出他最大的两个秘密之后，呆愣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的心脏一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随后一点点地收缩起来。而他的心跳声却在耳边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仿佛是冰天雪地只穿单衣被丢在了外面，他浑身僵硬，细看之下又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往日总能说出好听话的舌头似乎冻住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这副样子简直不打自招，原本以为侄女在胡闹的长公主皱起了眉头，任由他被侍卫押住。
他会被搜身。
萧璟云猛地反应过来，一想到自己身体的秘密再也隐藏不住，他的脸变得煞白，张开嘴好像要为自己辩解，却只发出呼哧呼哧的抽气声——
在旁人警惕怀疑的目光中，他徒劳地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顾不上确认周围的环境，就抖着手去摸自己身上。
不对劲……
衣服换了一身男装，他的身体……不一样了。
——
安枝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萧璟云之后，就强压着他陷入了昏迷。
好熟悉的操作，她是不是以前对别人也这么干过。
没有分神太久，安枝在皇帝等人赶到之前，把萧璟云改造成了完整的男生。
这个过程对她来说还蛮容易的，就像第一世玩游戏捏脸一样轻松。
等和皇室中人团聚，安枝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儿臣总觉得今天的萧姑娘和以往不一样，仔细看了好久也没发现问题，就觉得是不是我多心了，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小公主当得可真失败，外族首领的儿子都混到你眼皮子底下了，你都看不出来。」”
“正是曾经送儿臣回到人间的那位女仙的声音，我连忙在心中对她道谢，她却再也没有说过话。”
“于是我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个外族人，由于怕他奋起反抗伤了无辜百姓，儿臣是一直等到他进入宫中，悄悄吩咐侍卫把他包围起来，才出声把他拿下的。”
在场的都是皇室中人，都知道她过去飞去天上的那段奇遇，安枝懒得再编别的借口，干脆继续扯着神仙的大旗做事。
她又说了昨天泡温泉时，萧璟云没有异常，估计就是昨晚被人偷偷掉包的。
“萧姑娘……大概是凶多吉少。”安枝说完，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别的人反而没她伤感，就连还算疼爱萧璟云的长公主，听完之后也只是微露惆怅。
在他们看来，萧璟云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外人。说白了，她的地位和宫女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
比起她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的是，外族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在长公主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个大活人？
正在一群人头脑风暴之时，验身结果出来了——那个被关在牢里的萧璟云，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皇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他狠狠一拍座椅扶手：“查！”
长公主头一回在三个孩子面前，显出了杀气，她喃喃自语：“我真是太久不上战场了，竟然松懈到这个地步！”
皇后脸上也没了笑容，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安昭小脸紧绷，安骏更是握紧了双拳，满面怒色。
始作俑者安枝是最平静的一个人了，她甚至在这空气都要凝固的时刻，对一旁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宫女说：“午膳可准备好了？准备好就端上来吧。”
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感叹：不愧是公主殿下/我女儿/我侄女/我姐姐！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天下无人能出其二。
安枝表里如一，不仅面上轻松，心里也没把这当回事儿，她暗戳戳道：
【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你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到。】
【你有本事让我去补天，难道没本事把这件事处理好吗？】
【就交给你了，世界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