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穿来之时，剑不在灵墟中。”
明夙喃喃自语，越想越在意。
近千年未与人争斗过，她的剑也几乎躺稳在仓库里，但毕竟是跟她从小长到大的家伙，就算是块砖头也能磨出感情，一时间发现它不在身边，还有些空落落的。
她有丝丝感应，剑就在这书中世界中，但微弱无形，不知在何方。
明夙摸出一支笔，在草稿本上画出剑的模样，摊在了小黑面前。
“见过吗？”
小黑还生着闷气，拧着脸看了一眼。“光耀高中没有这种东西。”
“……”
看来小黑的见识，也仅限于那一亩三分地了。
现代社会，信息获取最快的方式就是网络。
明夙摸出手机，咧开嘴笑得质朴纯真，她馋手机可不是三五年了。
她上辈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有二。
一是天下再无敌手。
二是仙界没有WiFi。
否则，她也不至于从凡界搬那么多狗血小说了！
章
之后的每一日，明夙都要带着小黑一同出行，就连睡觉时都要把它箍在枕边。
小黑别扭了好几天，坦然接受了现状。
因为它发现……明夙家的饭还挺好蹭的。
而那个比它还恶趣味的难对付的女人，在把玩那块随处可见的发光方块砖时总是笑意盈盈。
“不就是个玩具，值得这么高兴么。”小黑投之以不屑的眼神，这女人平时都一副少年老成高深莫测的模样，从来都没见她表露过任何大起大伏的情绪。
明夙瞥了它一眼：“你不懂！”
“呵！”小黑冷嗤。
明夙用她多年所观察到的凡人使用手机的习性，极不熟练地打字搜索与剑有关的一切信息。可目标实在太广，关键信息又少得可怜，明夙找得并不顺畅。
“怎么样才能准确找到我的剑？”明夙自言语。
小黑躺在枕头上拿尾巴尖给脑袋做着按摩，漫不经心道：“你不是画过画嘛，提问就行了呀。”
明夙如醍醐灌顶，当即给草稿本上佩剑的肖像拍了张照，上传到了几个问答网上。
“有人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吗？”
照片上，铅笔涂画的长剑精美而凛冽，如同自有骨气，不同的部位还用文字标注了颜色。
她想到记忆中的校园论坛也是光耀高中学生们冲浪的大本营，便也准备匿名将问题发出去，结果却看到榜首映入眼帘的第一条热帖——
《校乐团车祸现场，竟是饶漫一手造成！》帖中将饶漫自爆的内容完整描述一遍。
「楼主你是被明夙收买的吧？还是说你是明夙本人？有本事别匿名啊！」
「笑死了，这年头还有这么低劣的栽赃手法啊！」
「你想说饶漫是被鬼上身？我们又不是没上过学！」
一连数条跟帖，都在嗤笑楼主愚蠢。
直到一位乐团成员实名站了出来——
「人在现场，一直不敢发声，看到帖子还是忍不住要说……亏我一直敬重饶漫！她简直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会吧是真的？」
「你怎么能排除她俩没有私仇……」
「怎么可能，现场其他人站出来啊！」
刷了十几分钟的论坛，明夙兴致缺缺，又探索了一些别的功能后就睡去了。
次日一早，明夙看到私信有人回答，立即跳转到自己的发帖中。
只见下面跟着几条回帖。
——这是素描？真不是黑白照片？
——这么好的画工，却要用在小学生草稿本上，楼主为人一定充满童心[狗头]。
——我点进楼主主页居然没看到卖课广告！
——合理怀疑是大手子来凡尔赛了[狗头]。
——出教程吗？
明夙无言，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回答，没一条在点上，看来她对网络世界的风格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到了晚上，明夙再度点开发帖，终于见到了文能对题的答复。
——观鹤山的镇派之宝鹤唳剑，前两年门派开放时有幸参观过。
明夙双眼一亮，立刻就去搜索了鹤唳剑的信息。
青城观鹤山镇派之宝，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派中子弟常年将其供奉，只有每年的门派开放日和青城武术协会招新的时候才会将它摆出来亮相。
那观鹤山的掌门，正是青城武术协会的会长。
好家伙，这是拿她的宝剑当广告工具了。
第4章
明夙看了那鹤唳剑的照片，与她的佩剑无一处不同，显然就是她的老伙伴。
……除了她老伙伴的名字并不叫鹤唳剑。
“还真找到了。”小黑凑在手机面前，眼睛咕溜溜地看着。
“不过既然是你的东西，为什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传派之宝了？”
“我不也成了明式集团董事长的传家之女了么。”
“……有理。”
小黑圆滚滚的身体翻向明夙。“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怎么能拿得回来！”
明夙低眸望着小黑，忽然勾起了讳莫如深的笑。
小黑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噤。
明夙温柔地摸着它的脑袋：“这就要多谢你了。”
小黑：“……？”
与小黑共同生活将近一周，明夙终于有能力使用化身之法。
小黑莫名其妙地看着明夙拉上了窗帘，又看着她闭上双眼，单手掐出它看不懂的法诀。
一团模糊的光亮自明夙身上脱离至前方，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影。
片刻过后，光影已完全成型，一名身着短打的单马尾少女站在房间正中，面目清朗秀丽，一张眼便有飒爽的风霜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小黑惊恐地叫唤，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来，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它作为异族的认知。
“此乃化身之法，你可以将她当成……我的一部分。”明夙向小黑解释道。
小黑已经看傻了眼，小屁孩的一部分，为什么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
无法理解！
“我即刻便去观鹤山。”化身说道，她看向本体，“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有个名字。”
明夙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考虑到以后还需要塑造其他化身，以便区分……
“你叫武簌，年龄十八。”
【「世理」启动自动修正功能，添加世界人物：武簌。】一个小方片从半空抛了下来，武簌伸手稳准接过，那是她的身份证，还印着她的冷面大头照。
她将身份证收了起来，看了明夙片刻。
“我没手机。”
明夙知晓，化身除了外貌不同，内在与自己毫无差别，自然也馋她的宝贝。
她沉默了少顷：“作为一个成熟的化身，该学会自己赚钱买手机了。”
“……告辞。”武簌唰的一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等等。”明夙看向小黑，“要不要跟武簌一起走？”
“好耶！”小黑求之不得，外出旅游，总比在这房间和教室里自在。
明夙是个极怕无聊的人，因此武簌必然也是相同。
反正化身所吸收的力量基本上都能传至本体，损耗率很低，有个跟班在身边，总好过一人路途无聊。
明夙给武簌塞了身上仅有的三百块做火车路费，武簌欣然接过，转头一个纵身踏云往青城飞去。
“……”不愧是她。
夜风连卷着武簌高高束起的乌长的头发，两袖和衣摆在风中呼呼作响。
城市密集的灯火如同星光渐渐远去，喧嚣之声淹没在云雾之下。
一转眼，也有好几年未似这般遨游空中，俯瞰凡界夜景了。
明夙修行奋斗的年代，启于两千年前。
那时三界妖魔横行，求仙问道之人数不胜数。
明夙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千年时间登上仙道之巅，无人胆敢不敬。
可毫无敌手的感觉让明夙寂寞难耐，之后在仙界闭关了一千年，既没等来新人飞升，又没等到大魔出世。
再后来她再也受不住枯燥，一头扎下了凡界，想要寻找将来能与她匹敌之人。
那一刻，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凡界早已不似当年模样，高楼大厦平地起，无马铁盒车满地溜。
就连曾与她共生互扰的妖魔之流，也因人类创造的两大法则而荡然无存。
一曰“反对封建迷信”。
二曰“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震哉！两句话，解决困扰三界数万年的棘手难题，当世凡人竟恐怖如斯！
寻找敌手的目标当场破裂，无聊至极的明夙彻底沦为了进网吧看人打游戏、倒腾实体小说的咸鱼。
这下好，无聊的日子到头了。
章
清晨，在观鹤山一片交织的鸟鸣声中，坐落于山腰的观鹤宫大门被缓缓打开。
迎面出现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哥看到门外笔直站立的少女，不由得怔了一怔。
清秀俊丽的面庞，坚定明澈的眼神，身着白色短打，像是个习武之人。
正是旅游淡季，怎么会有小姑娘不到七点就站在门外，这里没有公共交通，离山脚可有些路程。看她的模样，也不像开车来的。
“客人，你是来观光的吗？”
武簌看向他：“我来看剑。”
小哥歉意地笑了笑：“你是说鹤唳剑？本派镇派之宝，只有开放日才能展出，现在还有九个月呢，客人来的不巧。”
说罢，他又怕这独自前来的小姑娘失望，补充道：“不过，如果只是参观观鹤宫，买张门票就好了，只要三十块。”
武簌：“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剑，三百块的门票都成。”
“啊这……”小哥面露难色，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业务。
“扭扭捏捏的，我们可是在山里露宿了一晚上诶！”小黑不满地叫唤道，可惜除了明夙之外，根本没人听见它的声音。
“难得有客人上观鹤山是冲着鹤唳剑而来。”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出现在门内，他身着黛色练功长袍，蓄起的长须见不到一丝白。
武簌还记得网上的照片，他就是青城武术协会会长宁清然。
开门的小哥对他唤了一声“掌门”，宁清然让他去做早课，自己则弯着眼笑眯眯地打量着武簌，问道：“客人从哪来？有没有兴趣加入武术协会，会员可随时上山观看镇派之宝，每年还可申请免费拍全套佩剑写真哦！”
宁清然这拉伙的话语一出，沉稳淡然的世外高人形象立刻显得有一丝丝不正经。
武簌耷拉着眼睛，忽然有些同情她的老朋友。
昔年还跟着她威风凛凛，如今被人家当成了吉祥物。
“你们这武术协会很缺人？”
武簌想到那招生广告上，宁清然手持宝剑站在一片明黄的抠图背景之中，宛如一副六味地黄丸代言人的模样，她对这协会写真的审美水平抱有极大的怀疑。
宁清然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抚须叹道：“如今像你这样愿意学武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啊……”
武簌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不由得猜测本体就是为了拉近她和观鹤山的距离，故意给她捏了这么一套武林中人的初始服装。
“我也没说我习武啊。”武簌淡定地说道。
宁清然挑起了眉头：“那你这装束……”
“是Cosplay。”
第5章
“……”宁清然透出怀疑的目光，显然不信武簌的说辞。
习武之人的气质，隐匿于人群也藏不住，这姑娘年纪虽小，气息却比门派里的同龄人都要沉稳不少，让他这个人们口中的武家高人都对自己的观测产生了动摇。
武簌若有若无的婉拒，让宁清然愈发心痒了。
他并没有进一步游说，而是温和而坦然地笑了笑。“若想得到各地名师的教导，加入武术协会是不二的选择，既然小姑娘不愿意就算了。不过，镇派之宝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搬出来见人，既然都是习武之人，咱们便以武会友。”
武簌爽快地看向他：“只要打得过你，就能看剑了对吧。”
宁清然被噎了一声，看着武簌俨然一副要挽起袖口跟他切磋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出门就想打败老师傅。
“呵呵，我老人家当然不会欺负小姑娘，与你过招的对手，自然是派中的子弟了。”
武簌抿了抿唇，她似乎被看扁了。“成。”
宁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鹤唳剑展出说到底是他定的规矩，她如果真想观看，他给便给了。但如果通过这场切磋，能让这小姑娘感受到观鹤山武学的奥妙……进而能加入观鹤山成为青城武术协会成员的话，协会今年的招生指标就又完成一步了。
章
宁清然带着武簌从山门介绍到后院，路经十几殿，都能看见观鹤山的弟子们分散在各处晨练。
“观鹤山武学已有六百年历史，这里既是景点，也是青城武术协会人才培养基地。”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武簌。”
“你擅长哪个项目，我给你找专业对口的弟子来。”宁清然微笑道，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什么哪个项目，武簌也不知道这书中的现代武学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行。”
“这么说你还是个全能选手。”宁清然虽然笑着说话，心中却犯起了嘀咕，武簌虽然看上去是个苗子，但态度随意，也不知是逞强，还是当真有硬本领。
“你先稍等片刻，我去将弟子们唤来。”
武簌待在原地，小黑两手叉着圆滚滚的腰，不解地抱怨道：“我说，咱们找到鹤唳剑直接拿走不就好了嘛，干嘛还要在这儿多费事。”
“那种行为通常叫做偷。”武簌说道。
小黑鼓着嘴：“可那是你的东西。”
“光嘴上说说，你觉得他们会信么？”武簌牵起嘴角淡定地看向小黑。
小黑嘟囔了几声，在小恶魔的眼里，直接拿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算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