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 院里的人都起了大早,只是简单地把贴身物件收拾下,便准备上路。
大多养娘女使还是愿意随着家主去苏州, 那些不愿去或是被杂事绊住的人, 张儒秀又都把她们安排到了旁的人家。
林知州满是不舍,带着一帮衙府里的同僚站在驿道上,因着赶时间, 故而只是草草说了几句。还未尽兴, 别与之辞别。
车队上路,辘辘远去。
一路马车换轻舟, 走了水路后, 行程便加快起来。
九月初二,便到了苏州。
有了去年的经验,张儒秀再来到别处时,也没有当初那么惊惶不安。
一下了舟,着了陆, 司马光便被热情的富知州给迎了下来。富知州矍铄康健, 见这位新上任的判官来了, 便满脸笑意地铺了宴给接风洗尘。
这阵仗,自然要比当初方到华州时要大得多。
富知州自然清楚司马光一家奔波劳顿许久, 当下就叫人把带着的物件都送了过去,只留这夫妇二人赴宴。
司马光忙于同苏州这一帮子新同僚交际, 自然也顾不上身旁的张儒秀。
张儒秀自然不在意, 她的心思,也被苏州这片旖旎美景给吸了去。
这随着人刚走一会儿, 便见无数条小巷子贯穿于长街之中。吴中地区向来富饶安宁, 除却不时冒出头的饥荒与水患, 倒真像是一片桃花源一般。
吴侬软语不时传入耳中,随意一看,便能瞧见数不尽的湖泊廊桥与榆柳。眉目带笑的小娘子肆意寻乐,几位小官人聚在一起吟诗作画。街上商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这片欢生之景,似是同华州那些个前线的州郡都割裂的起来。前境的战火消息也尚还未传了过来。
苏州街头巷陌仍是那般太平之象,不仅是百姓,衙府里那帮官员也不同于华州官员的提心吊胆。身在这般美境,纵是知道些什么前线战报,也无法体会到那般紧急。
苏州的衙院倒是与华州那处大同小异。衙司至小院这条长路上,仍是高大的梧桐树掩映。
走到宴席落座后,便又是一番寒暄与慰问。
富知州贴心,怕司马判官家的内人无趣,便叫夫人扬氏陪着她。
杨氏倒是还大聂娘子一轮,早将张儒秀当了小辈来看。
杨氏言,就是她家最小的四姐,也比张儒秀要大上五岁。
张儒秀自然惶恐,连连说着好话,逗得杨氏开心。
杨氏同张儒秀的婆婆一般大,也是把她当晚辈来看,照顾着她。时不时同她碰盏茶,再聊聊旁的事。
“张娘子,你同司马判官从华州来,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罢。”杨氏给张儒秀倒了盏新茶,说道。
张儒秀笑道:“路上免不了舟车劳顿,不过这也都是小事罢了。真正叫人烦心的,还是前线的战事啊。”
这话也是试探杨氏对前线的态度,毕竟苏州这片安逸的过分,叫人心里都不安起来。
杨氏一听这话,笑意也小了几分。她以为张儒秀是在向她诉着战乱之苦,便安慰道:“那处这么乱,幸得没叫你受伤。”说罢,又叹道:“还好你如今到苏州来了。南方尚还安定,你也能放下心来。”
张儒秀点点头。
从上到下,兴许除了知州,便再没人能慌得起来。只是战火的消息注定会传遍全国,战火一日尚在,百姓便不能真正享受安宁。前线交战的消息总有一日会传到苏州来。到那时,百姓蓦地被炸开,风声必然会满空跑。
张儒秀也正是忧虑这一点。
只是杨氏没能想到这一点上。先前自家官人交流,也只是听得几句闲语杂闻罢了,具体情况尚还不知。
富知州顾及着司马光还未安下家来,便早早结束了接风宴。宴上大多时间都是问着司马光延州边境的战况,也叫同僚认识了下这位年轻的判官。
酉时散宴后,司马光才有了大把空闲时间同张儒秀说话。
“方才尽兴么?”司马光给张儒秀暖着手,一边问道。
张儒秀摇摇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话。没什么尽不尽兴的。”
司马光发觉她兴致不高,便转了话题:“说起来,还没去院里看看呢!”
说罢,便拉着张儒秀向前走去。晚间冷风吹来,叫人分外清醒。
张儒秀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了下,依旧是那梧桐大道,只是如今梧桐叶泛黄,不免显得萧瑟。这时候月光又照射下来,便更显寂静。
一到小院门口,宅老便出来迎接着。
“大官人,都安排妥当了。”宅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