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儒秀走了过去,想着恰当的说辞。
司马光闻言,抬头一看,见张儒秀发丝上还滴着水。她刚从外面回来,右侧发尾有几根还结了冰棱。手巾被张儒秀挂在脖颈上,当成了摆件。
司马光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偏偏又拿她没法子。
“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司马光说道。
见张儒秀仍是一脸为难的站在案桌前,司马光又说道:“这么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如此平淡的语气还是叫张儒秀抖了下。她心里本就愧疚,见司马光这般淡定,便想着他必定存着大招对付她。
“我……我自己可以。”似是想极力证明这番话一般,张儒秀赶紧把那方手巾扯了下来,毫无章法的在发丝上摩擦。
“快过来罢,我不忙。”司马光招招手,唤道。
“你……”张儒秀咬着牙,“你没有生气罢。”
气?怎能不气呢?只是不愿说出来吓到她罢了。
“我没生气。”司马光说罢,还颇为友好地绽出来一个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真的没生气么?”张儒秀当然不信,她不明白为何司马光总是口是心非,特意隐藏着原本的情绪,留下一副表相叫人看。
“我知道一直瞒着你不好。你也可以骂我,可以怨我。”张儒秀脸色认真,说着自己的想法。
只是司马光却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感叹着张儒秀心思单纯,又觉着夜夜同寝的那人,根本就会了解他,心里百感交集。
“我怎么会对你生气呢?又谈何骂你怨你呢?”司马光望过去,张儒秀就站在案桌对面,可他觉着,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座跨不过的大山。
“我是气我自己,气自己不自量力,竟然期盼能叫你对我敞开心扉来,竟然期盼,能走进去你的心来。”司马光自嘲道。
张儒秀一听他这话,便慌了起来,连忙跑过去解释着:“我不是成心欺瞒你的,都是你之前说……”
话还未说完,张儒秀赶紧闭了嘴,生怕司马光再多想几分。
司马光却不依不饶地问道:“我说什么?”
张儒秀摇摇头,抿着嘴唇,不肯开口。
“罢了,我先给你擦头发罢。”司马光叹口气,见张儒秀愣在原地,赶紧把人拉了过来,自己站起身来,叫她坐下。
“怎么不叫女使给你多擦一会儿。”司马光接过手巾,认真擦拭着,一面问道。
“大冷天的,她们穿得那么薄,我又怎么忍心叫她们陪着我。穿上衣裳后,便叫她们赶紧回去了。小事而已,用不着别人。”
张儒秀说罢,才觉着自己话里有不妥之处。
正巧身后无比认真做事的司马光听了她这话,动作也僵了下。
“你不是别人。”
张儒秀又添了一句,司马光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依旧给人擦着发尾,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瓷器珍宝一般。
“等会儿早些睡罢,你忙了一天,许是很累罢。”司马光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儒秀听罢,静默了一会儿。她总觉着,司马光不愿正面同她聊起这个话题,莫不是想就此掀篇,装作不知晓?
“我……我们聊聊罢。”张儒秀纠结了半晌,硬着头皮说出来了这句话。
司马光动作又一顿,不过随即便恢复如常。
“这事我都知道了,也理解你的苦衷,就不必多言了。日后,你愿怎么做,便怎么做。我也不会去干涉你的事,更不会多做过问。”司马光说着,话里似有不忍:“天愈来愈冷了,我也不能随时跟着你。你出去时,穿得厚些,切不要着了风寒。也叫下人常备着膳食,累了就歇歇,喝口热汤。还有,出去时……”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张儒秀赶紧打断这番听着像诀别的话。
说罢,随意摸了几下发尾与发顶,头发干了八分。
“不……不是说要早些歇息么?我先去睡了。”张儒秀说罢,便赶紧起身来,窜到了床榻上,盖着一层被褥,裹着自己。
司马光看着她火速逃离自己身边,低头看着那方手巾,看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光吹了灯,躺到了张儒秀身侧。
一片昏暗中,床榻上的二人,呼吸相交缠。
“岁岁?”司马光轻声唤道。
他笃定了张儒秀没睡,这才有勇气去唤她。
回应他这声低喃之语的,是一声若有若无的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