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步逼近,显然没考虑到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孩一直趴在景晖身上。
韫欢摸了摸景晖的腰身处,掏出那把绿松石匕首,当着纳兰的面,架在了自己的脖颈间,月色下,匕首上的绿松石泛着幽幽的光彩,纳兰只听得她声音清脆,如珠玉落地:“纳兰淇奥,我再说一遍,我不许你杀他!从小到大,我敬你是纳兰大人之后,只当你继承了他一身才华。难道你是个趁人之危之人吗?”
他举着剑立在原地:“韫欢,我不明白。当日在平顶山,明明是他俘虏你,将你当做人质在先,害你身坠悬崖。后来,他又掳你到草原,害你失去自由。你心里难道不恨他吗?”
“还是说,这些日子里你居然对他动真情了?”他手里举着的剑稍微有所偏倚,这下子是对准了韫欢。
韫欢动了动手里的绿松石匕首,匕首很快将她白皙的脖颈蹭出一点血迹,纳兰急得眼中泛出热泪。
韫欢努力一笑:“纳兰淇奥,当日在平顶山,你在被你祖父打晕之前,应该也看到了,当时在场的满朝文武都劝汗阿玛放弃我这个养女,我不忍看到汗阿玛和二哥哥因我再起冲突,所以也打算放弃自己。那个时候,是他救了我。后来他遭人暗箭,才同我一起坠落悬崖。即便这样,他也紧紧护着我,我们被悬在胡杨枯木上时,他一直搂着我,让我躺在他身上。”
“后来,我们走出来后,他确实想强掳我到草原。但我以命相逼,他便放了我。”
“不可能!”纳兰否定道,“那你怎么成了他的哈敦?”
韫欢接着道:“你混在赛布军营里那么久,难道没有听说,绰罗斯景晖的哈敦原是被赛布手底下的人掳回来的吗?”
“纳兰淇奥,你在他军营那么久,你应该知道,这位二台吉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绰罗斯景晖,将我从他手中救了出来。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这些时日与他相处下来,他也曾向我透露过,他会努力化解大清和绰罗斯部的战争,还我们两地百姓太平。”
“韫欢,他是绰罗斯景晖,是与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说的话你也信?”纳兰举着宝剑的手越来越无力。
“我信他!”韫欢含泪道,“他不仅救过我,之前,他还命他的部下护送那些被赛布抓来的女孩子回到了大清。便是你看到的这只白虎,也是他救下的。他本性不坏,所以我信他!”
她白皙的脖颈间,洇出一点殷红的血迹,月色不怎么分明,纳兰一直盯着那里,所以看得清楚,他急道:“韫欢,你别冲动,我不杀他了便是。你把刀放下!”
“把你的剑给我!”韫欢吼道。
纳兰心里一软,将手里的剑丢了过去。
韫欢放下匕首,接过他的剑,急道:“方才查干冲你叫了几声,我们若要逃离这里,只怕得抓紧了。”
虽然绰罗斯景晖吩咐了乌仁娜他们,无诏不得靠近这边。但查干方才的叫唤声实在太过异常,只怕会吸引别人过来。
纳兰愣了一会儿后,才往山坡下跑去:“你先等着,我去牵马!”
韫欢将剑刺在地上,撑着起身:“不必了!我同你一起下去!”
她回眸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景晖,之后深吸一口气,往山坡下跑去。
跑出几步后,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阻力。
白虎查干使劲咬住了她今日穿着的白色长袍,拖住了她。白兔萨仁很快加入查干的行动,跳到了她面前,裹住了她一只脚。
查干嘴里咬着衣物,仰头望着她,湛蓝的眼里泛着泪光。
它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啊。
纳兰已经提前到了坡底,牵过两匹马朝这赶来。
“韫欢,赶紧走啊!”
韫欢俯身轻抚查干的额头,查干已经习惯了她柔软的触碰,在她的手靠近自己的那一刻,主动去蹭了几下。
韫欢柔声道:“查干,萨仁,你们要好好陪着他。”替她好好陪在他身边。
韫欢安抚着它,另一只手伸出手里的剑,对着裙摆,狠狠一砍,将查干咬着的那段裙摆给割断了。之后,她轻轻踢开白兔萨仁,一口气跑到了山坡下。
查干因重心不稳,嘴里含着她的白袍缎子,摔在了地上。
韫欢骑上马,手里马鞭砸在马背上,马儿瞬间狂奔起来,纳兰骑马紧跟着她。
冷风裹挟着雪沫子,迷离了她的双眼,吹干了她眼角的热泪。
山丘边,查干犹豫着是去追韫欢,还是在这里守着躺在地上的景晖,跑下山坡后又跑了回来,萨仁挪动着小短腿,跟着它。
景晖猛然坐起身,将嘴里含着的药吐了出来。他静静坐在那里,看着韫欢策马的身影,消失在的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查干见他醒了,竖了竖耳朵,之后咬住景晖的裙摆,拖着景晖。
缺月下,景晖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揉了揉查干的脑袋,无奈道:“小查干,你也希望我去追回她吗?”
查干拖着他的裙摆,点了点头。
景晖抱起它,将它放到了自己怀里,双眼一直凝望着韫欢渐行渐远的方向:“查干,我不能去追她。爱她,本就不该圈着她,之前是我太自私了。况且,你阿布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得把她送走,才能保住她的安全。”
查干将脑袋埋进景晖的怀中,呜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