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她千不该万不该,便就是不该对着江知寒说。他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中举当官为的是百姓。
她可以说江知寒任何错,唯独不能说这个。
“是我乱言了。”她低下头,冲江知寒道:“但是我知道,你并未不是不想下去。”
他顾虑的是什么,她又如何不知?是她拖累了他,若不是想着自己,他又如何会放弃这十余年的努力?
跟着她回了江南,可是他想要的?他若不是心中有抱负,当年又何苦努力站起来。他没有一个健全的身体,科考中举便要付出比旁人千百倍的努力。
叶南鸢到底还是下去了。
“莫非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不成?”侍卫们见她虽是带着面罩,但浑身却是气质非凡,一时对她倒也还算客气。
“这病传染性极强,得了病的一定要及时关押起来,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我知道。”叶南鸢点了点头,时疫有多凶险,她有如何不知?
“只是得了时疫的是这位妇女,如今已经惨死。”叶南鸢不敢看地上,身侧丈夫与孩子却是抱着痛苦。
她咬着牙道:“至于其余的家眷如今还未发现得了时疫,与其让这些孤儿寡母跟在难民身后走,不如让他们跟着马车的最后面。”
“只要他们不跑,也就传不到旁人身上。何况,若是没有你们在前方开道,各个地方的城门我们也出不去,所以他们也不敢跑是不是。”
“这……”几个侍卫都有些犹豫,这样自然是个好主意,只是对他们而言无疑增添了些风险。
“就听她的。”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江知寒走了上前。侍卫们犹豫道:“你是谁?”
江知寒拿出身上的令牌。侍卫接过来一看,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跪了下来:“刑部主事……奴才叩见江大人。”
几个侍卫就想赶紧告退,这时坐在地上哭的男人听到这儿立即从地上趴了起来,激动地在地上磕着头道:“江大人,可是刑部的江大人。”
“江大人,是草民啊,之前地主收税一案是江大人帮了我们一家,我当时还没好好谢谢江大人。”
男人二话不说,立即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没……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江大人你,草民真的是死也值了。”
汉子从地上抬起头,对着江知寒:“江大人放心,您今日救我一命免我去难民营中受罪,我定然不会害了你。”
“若是我命大,今日之恩日后做牛做马报答大人。”他扭头,指着身后的一对老人与儿女道:“若是我们一家都不幸得了,我二话不说,自己便去了。”
侍卫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家人坐马车远远儿的跟在最后。
一路又是几日,很快就到了林州地界,在有三日就到江南了。
时疫泛滥,从京都到江南这一路每个地方都感染了时疫。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而跟在马车后的那家人,到底还是感上了时疫。
清早起来,叶南鸢只觉得眼皮子直跳。想来想去,让石榴扶着她去看一下那家人。
可刚到林子里却是愣住了,马车下面躺着不多不少,五具尸体。
两个老人,两个三岁的小孩,还有那个跪在地上曾说要报答他们汉子,就吊死在了树下面。
她从未想过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以至于手脚冰凉。
身后,江知寒走上前,将手里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别看。”
“是,他自己动手的?”叶南鸢手指地上,语气一字一句十分艰难。
老人与小孩脸上都有挣扎,而那个男人吊死在树上却是一脸安详。
“他们都染上了时疫。”短短几日,江知寒比他还要瘦些,一双眼睛里满是疲色:“无药可医,他们早晚都得死。”
与其让老人与孩子受苦的死,倒是不如这样一了百了。反正染上时疫的早晚都要下地狱。
叶南鸢浑身轻颤,而江知寒却动手挖了个坑,将几人埋了。
起身的时候,叶南鸢道:“回去吧。”
这话说出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意想中的不甘,却也没有多么的后悔。
她回去只是问心无愧。
哪怕对这场时疫无益,多年之后她至少不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便只能做选择。
马车往回走的那日,天是晴的。车厢中叶南鸢握住了江知寒的手:“我就算是不回去,只怕也是逃不掉的。”
就像是他说的,他肚子里有了孩子,四阿哥又怎么会刚过他的骨血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