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地上,沈筠曦倏然脚步停顿,抬眸望了眼方圆几里唯一的酒楼,柳眉蹙起。
“筠曦妹妹怎么了?”顾晴川问。
沈筠曦目光眺望远处的二楼酒楼。
沈筠曦拧了拧眉,又抬眸望了眼,什么都没有看到,朝顾晴川故作淡定道:“无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后还能听到有人兴高采烈讨论着那只富丽堂皇的凤凰风筝,顾晴川瞟了一眼沈筠曦,小声问:
“筠曦妹妹不是和酒楼掌柜的旧相识,为什么没有收那只风筝?”
顾晴川方才也看得出来,其实沈筠曦对放风筝依旧意犹未尽。
沈筠曦垂了垂眉睫,她不愿与萧钧煜扯上关系,不想欠萧钧煜一分一毫,哪怕只是可能,她也不愿意。
不过,这话不变说与顾晴川听,沈筠曦不想将萧钧煜掺和到她与顾晴川之中,便笑着含糊道:
“无功不受禄,那风筝一看便是用了心思的,我也不好夺人所爱。”
沈筠曦的声音又轻又软,合着四月的春风拂面,暖融融。
顾晴川悬着的心慢慢落地。
“筠曦妹妹,此生,我绝不辜负于你。”
顾晴川望着沈筠曦姝色倾城的侧颜,叹了一声,突然笑了,看着天空,咧着嘴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沈筠曦霞飞双颊,先是转开眸子,又抬头不解看顾晴川,不明为何突然表白。
顾晴川却只是笑,没有解释,望着沈筠曦的眸子却愈发深情缱绻。
他的筠曦妹妹当断则断,是真得想同他此后余生的。
顾晴川又怎会看不出那凤凰风筝不是凡物,寻常人家谁又敢随意与凤凰沾上边?
……
一晃,日落西山,月上柳梢。
今夜,月明星稀,是个团圆的日子,却有人在经历离别。
御行街一角,卫惊蛰府中。
堂屋中,卫惊蛰坐在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摊着,掌心有一处戳破的伤口,桌案上摆着纱布、瓶瓶罐罐。
孙霞薇垂着眼帘,纤细的十指捧着卫惊蛰的手,翼翼小心为卫惊蛰倒上金疮药,又要纱布仔仔细细得包扎。
等一切做完,她低首,樱唇啄吻在卫惊蛰的掌心。
隔着层层纱布,卫惊蛰依旧被烫得心口一颤,身上一道电流窜过。
“别。”卫惊蛰拉住孙霞薇,冷面摇头。
孙霞薇抬起头,水眸里盈满泪珠,她深深凝视卫惊蛰,又执拗得低头在卫惊蛰的掌心落下一吻。
抬眸,她没有开口,用手比划。
她没了舌头,不会说话,手语也不通,比比划划,卫惊蛰却看懂了她的意思,心脏又是一跳。
她在向他道歉,愧疚自己伤了他。
十八年,自从一场大火他家破人亡,卫惊蛰成了冷面的锦衣卫,整日里血雨腥风,再也没人会心疼他受伤,也从未有人在他受伤时为他包扎伤口,更不提手心只是一处小的血口。
卫惊蛰沉寂多年的心脏倏得跳动,他蹙眉凝视孙霞薇,瞳仁轻动,似乎在思索。
孙霞薇垂眸,水眸里无一丝一毫的温柔,阴鸷狠厉,唇角翘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可,她抬起眼眸,眸子却清清润润,轻轻牵住了卫惊蛰的手,贝齿咬着樱唇,鼻翼翕动,摇了摇脑袋。
手里比划:郎君不要为思虑,我一切无碍,能寻到家人是好事。
她又慢慢挪了半步,伸出指尖,轻轻抚上卫惊蛰隆起的眉心,轻而缓。
卫惊蛰目光转为深邃。
孙霞薇咬唇,垂头,她抱住了卫惊蛰,弯腰,在卫惊蛰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卫惊蛰身子一僵,整个人怔在原地。
孙霞薇蜻蜓点水,没有任何情绪,似只是最后的道别。
她退了半步,退开卫惊蛰怀抱,朝卫惊蛰比划:能遇到郎君,是我一生的幸运,明日,我离开后,郎君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再受伤。
我,会心疼。孙霞薇咬唇比划,眸光泪光闪闪,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