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探探。”淑妃眉梢一挑,厉声道。
垂首站着的小宫女打了一个冷颤,乖乖福礼,行走间,露出了一截手腕,只见她手腕满是青紫。
“娘娘,别气,喝口茶顺顺气。”
淑妃的贴身嬷嬷,佝偻着身子,颤颤嗦嗦,又淑妃新沏了一盏茉莉花茶。
淑妃打开杯盏,小口抿了一口,拧眉撂下茶盏:“这茶怎么一股怪味。”
嬷嬷身子颤了一下,低垂着头不说话,掩唇低低得咳嗽。
淑妃蹙眉瞥了一眼,看着她手心里都是鲜血,满眼嫌弃,忍不住道:“嬷嬷,你先去歇着吧。”
“是,谢谢娘娘心慈体恤。”嬷嬷小声道。
嬷嬷放下手里的茶盏,转身,她腰整个弯曲,一步一颤,每走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额角冷汗琳琳,额心沟壑纵横,面白无血色。
昨日六十棍,嬷嬷年过半百,今日根本下不了床,可是,淑妃用惯了贴身嬷嬷,景安宫昨上下宫人都受了罚,淑妃今早看不见嬷嬷发了好一通脾气,宫人忙叫醒了昏昏沉沉的嬷嬷。
嬷嬷两股颤颤出了正厅,回眸看了眼翘着兰花指,嫌弃端着茉莉花茶细品的淑妃,突然老泪纵横,浑浊的眸子又慢慢坚定。
……
谨身殿。
二皇子萧和泽躬身垂头立在书案前,将此次南下赈灾的事宜,细细向皇上禀报。
皇上抿了一口茶,明前龙井的清香唇齿留香,他放下杯盏,手指敲了敲书案,凤眸凌厉。
“这么说,沈家商铺将所有的物资尽数捐了官府。”
“是的。”萧和泽恭声回禀。
皇上瞥了一眼萧和泽,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淡声道:“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萧和泽没有立即离开,他抬眸飞快瞥了一眼皇上,攥了攥手心,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皇上慢条斯理饮着茶,眸子云淡风轻落在萧和泽面颊上:“还有何事?”
皇上的目光极其清淡,浮光掠影一般,萧和泽却身子紧绷,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父皇,母妃昨夜起了高热,儿臣今日早朝前请安,她仍在高热,迷迷糊糊,却一直惦记着父皇。”
萧和泽咽了咽唾液,眸光头觑皇上。
却见皇上轻哼一声,唇角滑过一抹弧度。
萧和泽蹙了蹙眉,脊背绷得更紧,皇上唇角的弧度不是笑却像是讽刺。
萧和泽心中惴惴,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过挣扎。
可想着淑妃的谋划,萧和泽闭上眼睛,将桃花眼中的挣扎、痛楚遮盖,他攥了攥手心,又咽了咽喉结,小声请示道:
“儿臣恳请父皇去探望下母妃。”
“有病,去寻太医院,朕又不是医者。”
皇上神色冷淡。
萧和泽闻声眸子一暗,心里漫出一股酸涩。
前几日,太子萧钧煜生病时,父皇在东宫守了半夜,差点连早朝也罢免,其他皇子皇女生病,皇上从不过过问。
他的母妃淑妃荣宠十八年,即便当年皇后在世时,皇上也常去淑妃宫中,所以,他与太子萧钧煜生辰只差了三个月。
萧和泽以为皇上对淑妃是有几分情意的,皇上当年常问及皇后的病情,便也该心疼他的母妃,可一句“朕不是医者”,让萧和泽心里拔凉。
可,今日淑妃已经做了筹谋,需皇上在,才能万无一失。
萧和泽握拳,大着胆子,再次小声恳求道:“母妃挚爱父皇,若是父皇去探望她,定比太医有用。”
皇上没说话。
室内寂静,落针可闻。
萧和泽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心慢慢下沉,抿唇,转身。
周身弥漫着失望,萧和泽跨出门槛,突听身后传来:
“朕同你一起。”
一步一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萧和泽慢慢勾起了唇角,转身躬身谢恩:“谢父皇。”
下一瞬,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痛楚,他闭上眼帘遮住眼里飞快略过的晶莹,无声道:沈姑娘,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