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侍奉沈筠曦穿戴毕,为她描眉梳发,小声问着沈筠曦的喜好。
沈筠曦心不在焉从梳妆奁中随手拿出一根缠枝翠蔓玉兰初绽的嵌粉紫珍珠的金钗,递与南晴,拧眉嗔道:“这都去了近半个时辰,云巧怎么还不回来。”
“云巧刚和我说她有事出府一趟,需些时间。”南晴想着云巧的交代,小声应道。
沈筠曦点了点头,心焦不已,掌心贴在小腹,半响,小声叹了一声。
沈府内院干净,沈筠曦父母亲鹣鲽情深,沈母去世后,沈父一直没有续弦纳妾,沈筠曦兄长暂无妻妾,沈府里没有备避子汤那些玩意儿,云巧估计要出府去寻。
南晴将金钗为沈筠曦插在发髻,又从梳妆奁中挑了一对相应的紫粉珍珠耳坠。
南晴一边为沈筠曦戴耳坠,一边道:“对了姑娘,昨日您浴后奴婢收拾衣衫,发现了一枚玉佩。”
说着,她顺手从奁中拨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的腰佩,方形,双面浮雕,一面是栩栩如生的螭龙云雷纹,一面龙飞凤舞刻着看不懂的字。
沈筠曦抬手拿在手里,浑不在意瞥了一眼,突然怔住,蹙眉思忖良久。
隔了前世今生两世,沈筠曦零星有点印象,这玉佩她舍身救萧钧煜时,萧钧煜塞给她的。
不过,上一世,这玉佩,她不知何时弄丢了,从隆福寺下山便没见着。
“捡的,扔了吧。”沈筠曦将她随手掷在地上。
她无意再和萧钧煜纠葛。
南晴正要说什么,云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汤来了。”
沈筠曦耐不住心绪转头去看,果真见云巧端了一个食盘,食盘的小碗热气袅袅,空气中弥漫起浓郁微苦的药香。
“呀!姑娘,扎着您耳垂了。”南晴低叫一声。
原是沈筠曦转身时,南晴手一滑,金钩扯着沈筠曦的耳洞,耳洞隐隐有些出血。
沈筠曦却恍若未觉,她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眼眶又盈满了热泪,她去瞟云巧,云巧朝她点了点头。
沈筠曦每一步如走在刀尖上,心如刀绞,她手有些颤,端起白瓷小碗,指尖因为用力隐隐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这一世,我不想让你一出生就被污为孽种,我想要家人安康……对不起!”
沈筠曦目光沉沉看了一眼碗中黑漆漆的药,无声道歉,仰口,一饮而尽。
“啪嗒!”泪珠砸在手背上,沈筠曦抿唇,无声哭泣。
她低垂着眼帘,凝视食盘上的药壶,沾着泪珠的眉睫轻颤。
她丹唇紧抿,咽了口唾沫,手指颤了一下,躬身,执壶又为自己斟了一碗药。
黑漆漆的药,涩口,又辛又苦,雾气扑在面上,便呛得她咳嗽。
继而,沈筠曦重重咳嗽起来,咳得眼里犯了泪花,咳得泪流满面。
她要断得一干二净,这一世不要再和太子萧钧煜纠葛,也不要坏人人口中说得孽种,沈筠曦手背青筋暴起。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眼眸湿热,鼻子发酸,沈筠曦忙仰口,眼睛眨也不眨,再次仰口一饮而尽。
又斟了一碗,沈筠曦再次一饮而尽。
南晴被云巧差了去拿烈酒,甫一靠近便嗅到了苦涩的味道,她蹙鼻:“云巧你给姑娘喝得什么,这么苦,姑娘都哭了。”
“加了料的姜汤,昨日淋雨,免得姑娘受寒。”云巧面不改色,眼疾手快给沈筠曦递了一块香梨酥:“姑娘吃口甜的。”
沈筠曦这才觉得口中苦涩不堪,她自幼怕苦喜甜,忙将香梨酥填入口中,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这是稻香楼的糕点?甜而不腻。”
“是的,大公子一早让人买了送来的。”
云巧应道,她拿了一块棉布,沾了些烈酒,正擦拭沈筠曦的耳垂。
沈筠曦面无表情,素手又捏了一块香梨酥,小口小口嚼着一口香梨酥。
“姑娘你不疼?”
南晴咦了一声,歪着头在沈筠曦出血的耳垂看了一眼,又去瞥沈筠曦清清浅浅的面容。
沈筠曦怕疼,怕苦。
她自幼身子不好,被沈家千娇百宠,养得性子明媚又娇气,若是喝药需下人们备好了糕点好声劝好久,若是一不小心受了伤,定是痛得泪眼汪汪。
“痛。”
沈筠曦动作一滞,通红着的杏瞳倏而弯起浅浅的月牙,歪头勾唇:“其实也还好。”
上世,她经常哭得梨花带雨,因家人、因自己、因萧钧煜、因那出世的孩子,心痛得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穿,如同心脏架在烈火炽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