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正准备往下说,隔壁李桂花凑过来问:“你们母女俩坐这嘀嘀咕咕说啥呢?”
“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林静笑着说,她不想太早把事情张扬开。
李桂花有点失望,说:“工作上能有什么事啊?”
“好歹我也是制衣厂的老员工,我闺女问我工作上的事不很正常吗?”张秀梅转移话题说,“你过来干啥?不忙活做晚饭啊?”
“晚饭有啥忙活的,煮锅面条得了。”
张秀梅说:“每天不是馒头就是面条,你也太省事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年轻那会想吃馒头面条还吃不上呢,他们现在有这条件天天吃难道还能不乐意?”说到这李桂花轻哼一声,“不乐意让他们饿着去,不惯这臭毛病。”
张秀梅失笑:“成吧。”
因为李桂花打岔,林静只好跟张秀梅说晚上再谈,专心干活去了。等她们做好晚饭,林国文也跟老工友们唠完嗑回来了。
林国文是个沉默的中年人,个头不算高,身材偏瘦,穿着工服慢慢悠悠从外面踱步回来,进屋时问了林静一句:“回来了?”
林静嗯了声说:“您快洗个手,马上就开饭了。”
林国文回来没多久,林卫东和陈芳也回来了。
如果说林静的长相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那林卫东就是挑着父母的缺点长,他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高,嘴巴也稍微厚了点,好在看起来没到丑的程度,就是跟林家其他人比寻常了点。但没关系,反正男的也不看长相,重要的是性格稳重,为人踏实,要是脑子再灵活点就更好了。
而林卫东就是这样踏实肯干脑子又灵活的人,在大院同龄人等着接父母班进制衣厂的时候,他跑去参加了机床厂的招工考试。
机床厂可是大单位,虽然工作比制衣厂更辛苦,但转正后的工资也比制衣厂高多了。
因此,结婚前的林卫东可以说是制衣厂顶有出息的年轻人,想给他做媒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时张秀梅也看中了个姑娘,但还没说定,林卫东就被陈芳给拿下了。
按理来说,陈芳父母工作的五金厂也是大单位,她应该好找对象。但问题是她家里兄弟姊妹多,她不是年纪最大的,也不是最受宠的孩子,轮到她的时候,接班名额没了,来往人情也用了,她只能进五金厂当临时工。
临时工听起来跟学徒工差不多,但其中差别可大了去了,首先单位会给学徒工解决户口问题,而临时工甭管干多久,户口该在哪还在哪,当然要是能熬到转正就不谈了;其次学徒工一般三年转正,哪怕单位没名额,熬个五六年也该转正了,但临时工除非工作特别突出,或者找到关系,不然干多久都是临时工。
认识林卫东的时候,陈芳已经二十二岁,在五金厂当了五年临时工。转正无望,前途未卜,林卫东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管在婆婆和小姑子面前什么样,至少在林卫东面前,陈芳崇拜仰望他的人设没崩过。
但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以往陈芳总是走在林卫东身后,就算牵着手也会落后他半步,目光时时刻刻都在他脸上,让人看着就觉得腻得慌。但今天他们进院子时,是陈芳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而林卫东落后半步用手虚虚扶着她。
注意到这一点,林静心里有些疑惑,问:“嫂子你身体怎么样?”
陈芳一听就笑开了:“我身体好着呢!”
得知她身体没事,林静稍稍放心,盛出锅里米饭拿到饭桌上,招呼大家吃饭。
去医院忙活了半天,陈芳早就饿了,回屋放好东西就走出来,坐到饭桌前端起碗准备开吃。
张秀梅看她这样就忍不住皱眉:“说了多少次饭前先洗手,你怎么总记不住?”
“我又没干嘛,手上干净着呢,有什么好洗的。”陈芳不高兴地说,觉得张秀梅是穷讲究。
张秀梅说:“医院那地方多少细菌你不知道?再说了,谁知道你回来一路上手蹭了哪里?”
要是平时,当着林卫东的面,陈芳肯定不敢跟张秀梅硬顶。但今天情况特殊,她放下碗筷冲林卫东撒娇说:“卫东你听听咱妈这些话,她就是看不惯我!”
林卫东只好说:“妈,芳芳她今天太累了,就这一回,要不就算了吧。”
林卫东偏袒媳妇的行为让张秀梅很不高兴,但她不想跟儿子吵起来,便说:“随便你们。”
陈芳对林卫东的表现也不是很满意,这一回算了?那下回呢?
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没就着这件事继续掰扯下去,目光往林静身上一扫,笑着问:“静静今天出门了?”
林静觉得她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都是一家人,便回答说:“是出去了。”
“出去约会了?”陈芳继续问。
林静眉头微微皱起:“你想问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陈芳眼珠子转了转,用劝导的语气说,“静静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啊,我是觉得吧,你们现在才刚认识,能断趁早跟人断了。不然他一个当兵的,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本地人,万一你们前脚结婚,后脚他转业回老家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