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回家都要有人作伴?”纪明钧问。
这下换徐远洲冷笑了:“我回家是不需要有人作伴,但某些人就未必了,你在这等你媳妇吧?”
纪明钧没搭理他,只从口袋里掏出盒软包的红双喜,抽出一根用火柴点燃。
徐远洲跟他那么多年兄弟,哪能不了解他,这人习惯性用抽烟来掩饰被戳中心事的尴尬,啧啧两声:“男人啊!”
纪明钧没生气,吸了口烟慢条斯理问:“如果你站在这里是想跟我谈谈接下来的训练安排,我很愿意抽出时间陪你聊聊。”
徐远洲听他一句话把晨跑改成训练,再不耽搁,火速踩着自行车跑路。
……
制衣厂到基地家属院的距离是四公里左右,骑自行车速度快的话,十五分钟左右能到,慢的话需要二十五分钟左右。但林静昨天才学会骑车,没真正上过路,纪明钧预想的是她在六点四十左右到家属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上的烟头从一到三,纪明钧向来冷静的表情里流露出些许着急。
其实他是可以去接林静的,出军营时正好有一趟公交发车,坐上去说不定能在革委会站点碰到林静,可能她速度更慢点,他下车后得往前走一段路。又或者他早上干脆把自行车骑走,让她坐公交回来,也可以让她等他去接。
但他今天能送林静,是因为他才刚结婚,团长帮他顶了早训。但这是他的工作,他不可能一直让别人顶,还有每周的轮值,他没办法每天接送林静,这条路只能她自己骑。
还是距离太远了,要是住得近点,林静能走路上下班,又或者她能换份上班晚点的工作,他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但前者制衣厂周围除了国营厂,就是各单位的职工大院,只能分配给本单位员工居住,而不对外出租。再远点革委会附近倒是有房子出租,但这些房子也不是你想租就能租的,需要名额。而他有部队分房,肯定是没有名额的。
但就算他放弃部队分房,也不一定能拿到租房名额,因为租房名额在分配时,都是优先给单位没有住房名额的人。
后者也不好办,清闲工作都僧多肉少,这几年部队给军嫂安排工作,都是先安排到各单位的生产车间,实在干不了再说。
注意,这里说的是干不了,而不是不想干。
虽然部队也会给那些不想干的人换工作,但工作人员在落实的时候,往往是给越换越差,不乐意要闹?行啊,身为劳动人民连这种苦都吃不了,是不是思想有问题?
林静在制衣厂都干了一年多,都能独立完成工作了,要换工作肯定不是干不了,而是不想干,顶多提前给她转成正式工。
不过林静也有优势,她是高中生。
这年头学历高的人可不多,当兵的也是如此,在军分区,纪明钧这样军校毕业的是个例,还有人小学都没毕业,文化课都是到部队补的。军嫂当然也不例外,文化水平参差不齐。
因此,部队工作人员安排工作的时候,也不会故意把人安排到一线,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综合个人情况做安排,好比王营长媳妇陈茹,就是因为有高中学历,随军后被安排进了小学当老师,而二团指导员的媳妇宋玉萍,因为能写会算被安排进了供销社。
以林静的学历,技术性的工作干不了,但普通文职还是能胜任的。
只是文职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暂时没有,得等。
纪明钧抽完第四根烟,终于看到了林静的身影。说来也奇怪,她身上穿得明明是制衣厂统一的灰色工服,天黑加上距离远,也看不清她的脸,但当她出现在视线里,纪明钧就能肯定这是他媳妇。
纪明钧扔掉手里的烟,用脚踩灭,又抬起袖子闻了闻,晚上风大,闻着好像没什么味道。
但他不放心,往前走了几步,想想又脱掉外套,走到路中间等着林静。
林静也是老远看到了纪明钧,觉得身形有点像他,又不太肯定,主要他站在拐弯处,离家属院还有段距离呢。
但很快林静就认出他了,两条腿蹬得更快了,冲到他跟前时差点刹不住车,纪明钧伸手扶了下才没摔着,于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慢点,别摔了。”
“你怎么来了?”
问完林静先不好意思,解释说:“我路上骑得很慢的,刚才看到你太激动了才……”撸起袖子给他看看,“我没摔着!不信你检查。”
天色已经暗了,外面光线不大好,但这么近距离看林静手上有没有伤痕还是可以的,于是纪明钧捏着她的手臂来回看了好几遍,林静都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检查啊!”
纪明钧嗯了声,又抬头看她的脸,确定没伤痕才推着车转身:“回去吧。”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到这来等我?”林静追上去问。
在她面前,纪明钧没有隐瞒:“怕你路上摔了回不来。”
“那你来等多久了?”林静又问。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纪明钧沉吟说:“一根烟的时间?”
林静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你抽烟了?”说着头往后靠,抬手挥了挥说,“难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