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眉黑眸,唇瓣嫣红,瞧着丰腴,风韵极佳。
不知怎的,她想起瘦削羸弱的董氏来,她以前也是个顶顶美人儿。
可惜浸泡在药罐子中良久,只留了一丝美人的影子,七分容颜也被病痛磨得形销骨立了。
“夫人。”
“是停岚啊。”楚夫人语调婉转温柔,像是江南的水波,直将人溺毙了一般,“进来坐。”
她跟着进去了,屋中焚了香,有一丝暖香,清新幽微。
屋中陈设处处精致,甜白瓷的玉瓶,娇艳的花,玲珑的玉器,镂花的飞罩,丁零作响的水精帘,还有墙上考究的字画,与她住的,与她和她娘以前住的地方大有不同。
觉察到她打量的目光,楚夫人笑着拉她坐下。
“我是来给娇娇致歉的。”她诚恳道。
“哦,这话怎么说的,要给我女儿道歉?”楚夫人含笑,命婢子去准备茶点。
她眉头不可查地一蹙,愧疚道:“今日五小姐从树上惊落后被一位男子所救,我的黑豆凑了过去,似是对五小姐有些冲撞,所以特来看看五小姐。”
“多大点儿事儿,哪里用得着为个小畜生跑一趟,难道我的娇娇就是个心眼小的?你这丫头,太见外。”
“总归是对不住五小姐,夫人和五小姐要责怪也是应当的,不知五小姐今日可有受惊?我可否能瞧瞧她?”她都不知有一天自己要考虑三四圈地说话。
“她睡下了,等空了便去找你玩耍。”楚夫人勾唇一笑。
“停岚小姐请用茶。”丫鬟道。
结果茶盏,楚夫人道:“这是顾渚紫笋,尝尝看。”
“谢夫人。”她轻抿了一口,除了觉得水烫嘴之外,实在没品出什么好来。
“如何?”
“味道不错。”
楚夫人笑容温柔,这时一个丫鬟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个东西递来。
楚夫人接过,对她道:“这是宜昌郡主下的帖子,咱们府上的姑娘都要去,这一份给你。”
“我初入相府,什么规矩都不懂,只怕失仪冲撞了贵人。”她并没有接那份帖子,“若是到时出了岔子,只怕带累府上的名声。”
“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放心,有府上的礼仪嬷嬷教你,你只管好好学便是。”
董停岚垂眸一笑,含羞道:“是,多谢夫人。恕停岚冒昧,不知今日那位公子是何身份,明日可会去……郡主府上?”
楚夫人撇茶沫的手一顿,撩了撩眼皮子,调侃道:“怎么停岚丫头是觉得那公子俊俏?”
她颔首,好奇地看着楚夫人。
楚夫人道:“那位公子天潢贵胄,你若真想见,明日去了郡主府便能见到。”
“天潢贵胄?他可是摄政王杨瓴。”
楚夫人眉毛跳了跳,环顾了一圈屋子,面色变得不好,眼神锐利,“你怎敢直呼摄政王名讳。”
看到楚夫人面上的忌惮,她脸上也多了几分忌惮,赶忙道:“停岚知错。”
“你这般莽撞,我如何能放心你去,不若这次就……”
“夫人我好好学规矩,绝不会令夫人失了面子。”她赶忙道,那个摄政王她得见见才行,出来此地,她不是没尝试去过,但那时周围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且不说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议论。
楚夫人细眉蹙着,打量她一眼,“你怎知道摄政王的名讳?”
第7章
董停岚含羞道:“坊间都说摄政王俊美无俦,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才俊,停岚好奇,故有此一问。”
“再好奇也不可如此直呼王爷名讳,否则连我也保不住你,莫怪我没提醒你。”楚夫人语气威严,水样温柔的眸子此刻凝结了一层寒霜,带着凌厉威压之势。
“是。”
“你且回去罢!”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那我便回去准备准备,娇娇妹妹那里,还请夫人代我解释一二,今日黑豆并非故意冲撞。”
“等她醒来我转告她,你走时带上刘嬷嬷。”楚夫人随意的语气中多了微末的不以为意。
“是。”出了院子,董停岚面上的不好意思荡然无存,这位楚夫人真是……百样面孔。
怪累的,还好当初走对了路子。
出了楚娇娇的院子,她才想起那个刘嬷嬷,赶紧扭头回去,不料才走到月洞门处就听到院里有人嚷嚷:“夫人说了,将她用过的杯子扔了,那张凳子也搬出去。”
“连翘姐姐,这位小姐怎么惹着咱们夫人了。”
“什么小姐,哪儿来的小姐,府中何时有这么一位小姐,若非她小姐今日怎会在王爷面前那般狼狈,等着瞧,二公子必不会放过她。”
连翘语气又尖又轻蔑,“收拾好了便将二公子送来的那串珍珠取出来,小姐这几日喜欢玩儿那个。”
“是,是。”
啧——
她摇摇头,到底是被记恨在心里了,日后还是离女主远一点得好。
不过听那丫鬟的语气,那紫袍男子果然是摄政王?
完蛋,完蛋,这下两个人都得罪了?
“哎呦!”正想事儿呢,一头撞到了一人胸膛上。
她猛地抬头,就看到楚相居高严肃地看着她,“在想什么?走路都不好好走了。”
说着他还掸了掸衣服,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晦暗,道:“对不住。”
楚相没说话,瞅到她手中的请帖,“哪儿来的帖子。”
“夫人给的,说是宜昌郡主邀请府上的姑娘们去做客,我也有份。”
他浓眉不可查地一皱,漠然道:“明日你待在家中。”
呵,这一家子……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达官贵人呢,明日去见见……”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他直直问到她面上,这点威严比楚夫人随意中露出的漫不经心还令人恼火。
她点头,“是听不懂。”
擦身而过时,她扭过头,语气带了一丝调侃道:“相爷那位夫人温柔似水,容貌动人,是个绝代佳人。”
不管他什么反应,她略带冷嘲地朝自己院子走去,狗子正蹲在门口,她伸手沉默地摸了摸它的脖子,径直去了屋中。
看着那扇紧闭的柜门,脑中闪过各种情绪,其中一种便是将人再捞出来暴揍一顿,但是想到此人能耐,她决定算了,拿出剩余的迷药对到水里,给柜中人灌了进去。
他就好好窝在这儿罢,等他醒来,但愿她能拿到那枚玉佩早日离开京城。
到时天高任鸟飞,凭着她的本事,又有何惧。
——
翌日匆匆而至,破烂的门板被风吹得呜咽了一夜。
早春犹带着几丝寒冷,夜间她窝在被窝中才免了寒意,因有心事挂心头,直到天麻麻亮她才睡去。
等起来时已日上中天,她连道不好,等收拾齐整赶去前院时发发觉府中女眷皆已离去。
她二话不说赶紧朝宜昌郡主府上赶去。
宜昌郡主的宅邸距离楚府略远,等她赶到时门口已无人进去,她递了帖子,那门仆狐疑地打量她,“小姐果真是楚家人?”
“是,楚相是我伯父,我今日来晚了,宜昌郡主相邀不敢不来。”
那门仆心中稍作留意,仔细看了帖子上的字,道:“小姐同我来。”说着给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很快她被带到了二门,二门处有婆子守着,门仆说明了情况,那婆子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全身,一笑:“小姐随我来。”
她被带到了一处花院,石子甬路漫向宝瓶门,门口处种着几丛柱子,清风吹过飒飒作响。
等了片刻,前去汇报的婆子折返,笑道:“小姐请随我来。”
她被一路带到了院内。
人还未至,先听到了满园的笑声,院中百花争艳,花丛之中不少扑蝶的姑娘,鹅黄、豆绿、樱桃红、天水碧各色衣衫杂错于花间,远处的亭中有公子少爷们聚在一处。
在往远处便是水榭,这瞧着倒不像赏花宴,更像相亲宴。
前来接应的婢子是楚夫人身边的连翘,她对那婆子道了歉,对她恭敬一礼,道:“给停岚小姐请安。”
她点点头,抬头瞅了眼高升的日头,道:“夫人怎也没找个人来唤我。”
连翘面无表情地将她带到一处,扫了一眼她周身,道:“小姐前来赴宴,为何这般随意。”
“随意?我特意收拾了一番呢,这身衣服是我最好的了,还挺合身的,如何?瞧着可还周正?”
连翘眉头皱了皱,摘下自己的耳坠子和手腕上的镯子,“小姐莫要嫌弃,这般不施粉黛,不着头面,落在他人眼里,只会笑我们楚家上不得台面。”
她一看那些首饰,眼中一亮,感谢道:“不嫌弃,不嫌弃。”
顺手接过,自己带上了。
连翘鄙夷她的粗莽,道:“婢子带您去几位小姐那儿。”
“好,劳烦你。”
楚莹莹看到她来,上下扫视她一番,皱眉道:“伯父不是说不让你来,你怎的这般大胆,忤逆伯父。”
“何时不许我来的,我怎的不知,也每个人来传话,我还以为我要错过这场盛会了呢。”
楚莹莹瞧见其余人家的小姐不时朝这边投来目光,面上有些烧,提点道:“你去那边歇着,莫要乱走动,见着人莫要乱说话,你若是敢叫楚家丢脸,你等着爹爹怎么罚你!”
“知道了。”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玩儿你的去罢。”
楚莹莹持着团扇离开了,留下了她的丫鬟看着她。
玉兰开在枝头,桃花朵朵绽放,山茶吐着芬芳,墙边的迎春花蜿蜒浮动。
她站在花圃一侧欣赏着满园春色,闭眼嗅了嗅,味道真是不错,她朝几座亭子看去,暗暗留意之前那个紫衣男子的身影。
凉亭处有乐声,还有人在吟诗,自然也有人朝这边望来。
这时不远处有一侍女前来,对她一礼,道:“敢问可是楚停岚楚小姐?”
“是。”
“我是郡主身边的侍女,三位楚夫人正与郡主娘娘说话,让我带姑娘前去拜见郡主。”
要见这位风流妖娆的宜昌郡主了?
书中对她风流韵事有不少描述,宜昌郡主的夫婿还是位侯爵,诞下一子后便回了自己的府邸,其入幕之宾颇多,楚三老爷都只是其中一个。
宜昌郡主的府邸阔大精致,亭台水榭,烟柳拂波,楼阁点缀,飞檐高卷。
越走越感觉向里,周围人声越少,她蹙眉,“这位姐姐是带我去内院吗?”
“是郡主与众位夫人休歇的惠凤阁,很快便到,楚小姐请随我来。”说着扶开面前的花树。
二人榻上回廊,转过几个弯儿,沿路漏窗一侧皆是树影。
“这下便到了。”那侍女含笑道,“楚小姐快进去罢。”
她打量了一番,看到庭院中果然有不少侍女忙碌,心中警惕略略减少不少,道:“多谢。”
那侍女莞尔,“婢子先行告退。”
进去后,几个侍女颔首经过,皆是默默一礼,并不搭话,她朝堂屋走去。
门开着,水精帘垂在下,隔断了里面的陈设。
她掀帘而入,忽然门猛地关上了。
还未来得及扭头,身后忽有一双手臂将她死死锁住。
她惊得叫了一声,“谁!放开我!”
她用力扯开对方的手,将人往前一拽,一个男人痛呼一声杵到了地上哎呦哎呦叫唤。
他黑亮的桃花眼儿里染了痛楚,龇牙咧嘴道:“还是个练家子?!敢摔小爷,你找死!”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折扇,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形象,“唰”一下打开折扇,故作倜傥模样,“还不给爷过来!”
这是有什么大病!
人倒是长得还行,头顶玉冠,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圆领袍衫,面容还挺俊秀,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
脑侧簪着一朵花,瞧着有些花里胡哨,此刻颐指气使地盯着她。
显然,刚才那一下轻了,应该再重点。
“你是谁?为何在此?”她皱皱眉,思忖。
他将扇子插在脖子后面,撩起袖子,勾勾嘴角,“来罢,美人儿,春色正浓,蝶双飞燕双舞,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日子……”
他语调上扬转了九曲八折,像是桐油里面泡过一般,油剌剌得腻歪。
眼看人走近,伸手盖住他面门将人挡住。
男子一愣,抓着她的手便凑上来,“有脾气,我喜欢!”
“滑吗?”她看着不住摸她手的人。
“滑……滑……”
她甩了一巴掌过去,男人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瞪大了乌黑的凤眼,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找死!”
她一笑,“你不是说喜欢有脾气的?”
环顾屋内,里间居然还有一张床。
她径直走了过去,斜躺在榻上,挑衅地望过去,朝着捂脸的男子勾了勾手指头。
第8章
男人眯了眯眼,挑眉,哼笑一声,“有点意思。”
“小野猫儿!”他在她渐浓的笑意中扑了过去。
不料女子朝里一滚,即刻翻身坐在他背上。
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巨石,他像个被压扁的八爪鱼,只有四肢在刨动,“快给爷起来!起来!”
这女子竟这般重,这是吃了石头吗?
脑袋上一物被抽走,不等他反应,屁股一痛,他哎呦一声叫,背上的女子呼道:“驾——嘚儿驾!”
这是把他当马骑了?!
趁着对方一抬屁股,他就立刻爬起。
谁知手才将将撑起对方就又坐了下来,差点将他压断气。
几个来回后他口中只有“嗯嗯”的喘气声。
胸膛贴在床上咚咚响,加上此刻自己口中发出的声响,他生出古怪的念头来,这倒像是他在底下给人爽似的。
“好姑娘,嗯!好姑娘,快!快起来罢,你喜欢骑马,咱们换个面儿!换个哎换个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