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黎冷冷地说。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样冷漠的语气,比之林晏川也差不了多少吧。
她刚一说完,蓝枢就愣住了。
皇妃不止蓝枢这一个孩子,可再怎么也是自己亲生的,说不好还是最在意的那一个。毕竟蓝枢当初在帝国里的地位,可是文武双全,才貌俱佳的暮拉莫形象代言人。
她这话显然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接下来蓝枢转过头去,仰头望着星空,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脸色也彻底垮了下来。
花黎瞟了一眼,竟像是要哭了……
所以说,这位王子殿下,心理承受能力真得是太一般了。
“你一个大男人,可别在我面前哭,我都还没哭呢。”花黎抱着狗子撸着毛,咕哝了一声,但足够他听见了。
蓝枢嘴里泛着苦,淡淡嗯了一声,半晌,突然开口问:“她……还好吗?”
听听这问得算什么话?
花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他:“一夜白头,整个星球都出了名的,你说她好不好。”
花黎是朵小野花,打小就没爹没娘的,小时候常羡慕山脚下的小食人花,刮风下雨的时候有她爸妈顶着,平日里横行山野,背后有爸妈罩着,也不担心被欺负。
不像花黎,凭着悬崖峭壁的地势,欺负倒能免一些,可那些风里雨里的孤单日子,想想也够可怜的,经常饿着肚子,一饿能饿好多天,一晒能晒脱一层皮,风风雨雨的只能尽可能往石缝里头缩,可怜巴巴地求着那些风雨大婶子轻点刮,才算苟活下来,撑到了化人形的那天。
这世上多有不公,有人一辈子求不来的东西,有人生下便样样全了,可那些样样全的反倒不当回事,随意抛弃——反正他们也尝不到被抛弃是什么滋味,便更加地理直气壮。
蓝枢就是如此。
他如今过上了自己想要的自在生活,却是建立在别人大半辈子的痛楚之上。
花黎倒也不避讳,她挺嫉妒的,可她更多的是不耻。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好巧不巧就掉落到陨星,又恰恰遇见了蓝枢。这个天之骄子,哪怕是逃亡,也能逃到这样一颗美得动人心魄的星球上,悠哉悠哉过了上百年。
她大概就是老天爷放过来膈应他的。
花黎这么一想,竟然有些痛快。
蓝枢十指屈着发抖,慢慢握成两个拳头,看样子是终于隐忍不及了,他撇过头,背对着花黎,整个人在偌大的草原和星空辉映下,显出了单薄的孤独感。
“你要是真挂念她,不如就回去。”
花黎看他那样子,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别扭地提议道。
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家伙,不能因为自己打小可怜,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比不上她可怜。每个人承受的压力不同,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也是不一样的。
然而,很快,蓝枢就打消了她那一丝丝的不忍。
“呵,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带你回去。”
蓝枢转过身来,脸上坦然,浑身舒展开,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
“……”
花黎语塞,顿觉多说无益。
她迅即起身,抱着沈寂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冷冷地看了蓝枢一眼,见他那副公子哥风流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自以为能看透她的心思般,花黎没忍住,冲着他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啐完,她便大步往草原远处跑去。
这样的人,就是浪费她的口舌、精力,跟他呆一起都浑身不利索。
沈寂本就没睡,被扑棱的花香味一波一波冲击着,血流不禁加速,莫名有些兴奋,索性睁开了眼。
“嗷呜……”
软萌的一声,让原本被愤怒填满的花黎顿了顿,脚步放慢,看了眼怀里的狗子,微微喘着气,嗓音甜软:“呀,把沈寂吵醒了。”
沈寂抬头看她,只见到她小巧细腻的下巴,在漫天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沈寂没忍住,抬起一条腿往上够了够,爪子上的软垫轻轻碰了一下。
果然,触感也是极好的。
沈寂的眼睛渐渐红了一圈。
也许是那喷雾的药性太猛,迟迟又没有得到正确的疏导和宣泄,蛰伏在体内数天的欲念,在他触摸到雌性下巴的那一瞬间,陡然穿透胸膛,几乎是一瞬间窜入了浑身血脉。
沈寂的巴掌一下一下按着她的下巴,起初是一条腿,后来是两条腿,小身板立了起来。
花黎被摸地发痒,停下来双手捏住他不安分的小短腿,笑着警告他:“再摸我可不客气了啊!”
“嗷呜……嗷呜……”
沈寂叫地有些急切,双目通红着,两条腿被她捏在手心,肌肤隔着毛发,极度敏感地感受着她的掌心的温度和柔软,他几乎就要失控了,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视线渐渐模糊。
花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手里握着的狗腿子瞬间变得有些烫手。
这是药效还没过??
花黎顺手把沈寂往草地上一丢。
这突如其来的一丢,是沈寂没料到。一时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那陡然升起的欲念,刹那间被这波令人懵逼的操作,生生压了回去,消散地一干二净。
这时,草原上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风起得有些突然,花黎下意识就去看沈寂,见他还是一只小黑狗的样子,趴在草地上“汪汪汪”没有丝毫威胁地叫着,想来应该不是他整的幺蛾子。
花黎上前几步,走到沈寂身边,正想为自己刚才的作为道个歉,却见沈寂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四条小短腿扎扎实实的,扬起黑色的小脑袋,双耳警觉地竖起来。
“汪!”
沈寂龇着牙,冲前方虚空的一片大叫了一声。
凶巴巴的,像是要打架。
花黎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连蓝枢家的院子里那点昏黄的灯都看不见了,天色忽然变得黑沉沉的,那一片天空的星云变幻异常,无数星星在漆黑的夜幕中时隐时现,极不真实,且诡异。
沈寂往前小跑了两步,挡在了花黎跟前,又冲着那个方向“汪”了几声,喉咙里还发出凶恶的咕噜声。
花黎眯着眼看,什么也没有,连蓝枢那片房子也没见到。
而空气中的风愈来愈大了,吹得她的裙摆飞扬,皮肤上起了层小疙瘩。
片刻后,沈寂回头冲她“汪”了声,晶亮的眼睛里带着急切的不安,他四腿往后退,踩在她的脚背上,又咬着她的裙角往后拱。
花黎意会过来,他叫她跑。
而此时,狂风中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羊叫声,起初断断续续不大的声音,但很快,脚底的草原开始微震,花黎被风吹得眯了眼睛,模糊间看见了一片白茫茫冲着他们急速奔来——
是羊群!
那羊群像是发了疯,黑夜里洁白的羊毛间,瞪着一双双鲜红的眼珠子,卷着漫天狂风杂草向着他们飞奔而来。
花黎忙拎起沈寂,扭头,拔腿就跑,跑了一半,恍然想起自己的飞行装备,连忙启动,扑棱着小翅膀飞至半空。
那些羊群随即刹住了蹄子。
一大群,停在下面,仰头,鲜红的眼睛往上靠,嘴里还“咩咩咩”发出聒噪而刺耳的怪叫。
这架势,真是活久见。
花黎在半空中松了些气,正琢磨着羊群发狂会不会是蓝枢干的,尚未完全缓过来,又听怀里的沈寂扯着嗓子“汪。”
不好的预感疯狂冲撞天灵盖,花黎往下一瞥——
那群疯羊,背上竟都生出了白绒绒的翅膀,一层叠着一层冲她飞奔而来。
花黎只感觉眼前白花花红彤彤的一片,心脏跳得剧烈,用力扇着翅膀往前飞,并尝试着启动了隐身装置。
然而那群疯羊依然不管不顾,准确无误地冲着她的小身板踏了过来……
花黎几乎绝望,紧抱着怀中沈寂,一时间竟有种大不了一死,好歹也有个伴黄泉路不寂寞的悲凉感。
发了疯的羊群有多可怕,她算见识到了,什么装备都使不上劲,她把压缩包摸了一边,没什么能用上的。
而她的体能也在这场疯狂的追逐中渐渐消耗,狂风灌进她的鼻息里,肺部疼地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汪汪汪!”
笨蛋!
不要放弃啊!
沈寂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什么也做不了,连给她打打气都不能。
感受到抱着他的双臂渐渐松了力度,他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沈寂抓着她的裙子布料,突然有一丝伤心。
除了芭娜,这个花族雌性是唯一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人。
他是吸血兽人,死不了,可她……
这时,漆黑如浓墨的天空,一道锐利的寒光,自遥远天际于毫秒间飞射至眼前,顷刻,划破了狰狞的场面。
“咩奥——!”
那群发狂的白羊,在距花黎咫尺的距离处,猝不及防溅出一汪腥膻的热血。
随之而来的,是羊群痛苦的叫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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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退化成小婴孩但心智还是成年大妈的花黎,小短腿爬啊爬,终于爬到了上尉的脚边。
上尉正在开会,垂眸一看,原本冷厉的脸上瞬间变得温柔四溢。
花黎张开小手:要抱。
上尉弯腰抱起她,放在腿上,大手摸着她肉乎乎的小脚脚,神色冷漠地对着视频,继续开会。
花黎小小的一团,趴在他腿上胡乱摸,仗着视频里看不见她,小肉手四处点火。
终于,在某处被按出一顶大帐篷后,她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
上尉浑身一颤:……
低头看她。
花黎眨巴着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我小小哦,不可以哦。
上尉咬着下唇,嗓音低沉,暗哑,隐忍:小坏蛋,你等着。
视频中各高层:……【大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正在发言的付炎:……【我说错了什么老大】******
前面有提到过哦,原世界的花黎正在退化中,待女主心神合一,就是她小小归来之时,不过总会长大的啦。
【渣作OS:小朋友不可以哦,再次申明哦,我们上尉大人绝对不是那种变态方向哦】ps.小可爱们有空可以戳一戳正在存稿的新文《回到被杀死的前一夜》
第三十二章
刺目的白光破空而出,花黎眼前充斥着一阵明晃晃的影子,如瀑布,如大江大河的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羊群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无边无际的辽阔草原中,随风湮没。
花黎的脊背闷闷地发疼,她扭身去看身后骤死的羊群,因为过度紧张导致全身的神经紧绷着,抱着沈寂的那双手臂抽筋,疼地厉害。
她停在半空中,脚踩着风,身子摇晃,秀气的眉毛拧着。
羊群死绝了。
一个活口都没有,几乎是短短数秒内,羊群抽搐着雪白的身体,在血泊中抽搐。绿油油的草原变成了屠宰场般深黑色的沼泽。
这种场面,是花黎从未见识过的。
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话。
“汪!”
怀中沈寂突然又凶吼了一声,喉咙里咕哝哝发出警惕的气音。
花黎尚未从被羊群追杀及羊群突然暴毙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发疼的脊背忽然僵住。
温热而粗粝的呼吸,穿透冷风,带着一丝急促,由远及近洒在她的后颈上。花黎甚至能感觉到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汪汪汪!”沈寂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攀着花黎的衣服往她肩头蹭了蹭,凶巴巴地朝着她身后的某人叫唤。
换来的只是那人轻蔑地一声嗤笑。
林晏川……
所有的感官,神识,无法捕捉的情绪,在身后那阵熟悉的嗤笑声响起时,瞬间回归到体内,花黎猛然清醒,豁地转过身。
身后那人没防备,她突然回头,他反射性抬起下巴,才不至于磕到她的额头。
两人的距离只有半指相隔,风从缝隙中穿过,窜动着她的裙子布料,偶尔会碰到他的军装上。
鼻息间难闻的血腥味,此刻早已被熟悉的薄荷巧克力清香取代。
花黎盯着他胸膛上一丝不苟的扣子看了一会,心脏如擂鼓般,视线缓缓上移,在喉结处停顿。她从未仔细观察过男人的喉结,却在这时候,莫名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哪怕只是分开短短时日,他原本就十分凸显的喉结,好像越发硬朗了。
“怎么,几天不见,太太不认识我了?”
林晏川垂眸看着她,眉目间情绪复杂,隐忍着愠怒。
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冷嘲。
找了这么久,他都以为她死了,命人在太空垃圾里寻找她的残骸。现下他看到活生生的她,第一眼停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竟然恨不能一手折断了她。
林晏川摘下一只手套,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用了些力气,往上一抬。
迫使她看着他。
指腹温热,干燥,贴着她冰凉的肌肤上,触感真实。
林晏川愣了下。
星空辉映下,他挡在她的面前,微低着头,看见她的眼里泪光闪烁,倒映着他的影子。
“林晏川……”
控制不住嗓音发颤,潮湿又酸涩的雾气钻进了眼睛里,连他的脸都变得不真切。
她竟然哭了。
是他吓到她了?
发了狂的羊群都没有吓到她。难不成他就这么被她厌恶、害怕么。
呵。
林晏川的眸光渐渐泛冷,指间用力,捏得那小巧晶莹的下巴发白,那张迷蒙呆滞的小脸上浮现出疼痛的扭曲。
“你……弄疼我了。”
感动不过三秒。
花黎腾出一只手拉扯他作恶的巴掌,红润的唇微撅着,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斥责,温软。
“你还知道疼?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恐怕你现在小命都丢了。”
他松开了力道,她的下巴趁机抽出。
指间突然一空,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又沉了几分:“就该由着你被吃了。”
花黎仰着脖子,狠狠瞪他一眼:“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救都救了,干嘛还要说些难听话故意让我不痛快?”
林晏川微眯着眼,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即便是夜里,小脸红起来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挑了下眉,神色舒缓了些,但依然是板着个脸问:“长能耐了?”
花黎暗骂自己不争气,这个时候竟然脸红!
小别之后,竟然发现对方更帅了,美色当前,她完全控制不住,明明说得话是在埋怨他,可是离他这么近,感受着他的气息,看着他的眉眼,心脏某个角落里就不由自主冲出一根嫩芽,仿佛要从胸膛中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