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听萧沂的语气,应该不会扣留她的卖身契。
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马车里有个小炉,炉火上煨着一壶茶,萧沂倚着软枕,吩咐道,“泡茶。”
月楹没有动手。
“愣着做什么?”
月楹艰难吐出几个字,“奴婢……不会。”简单的泡茶她当然会,但萧沂面前摆的一整套的茶具,显然不是她想的那种把开水倒进茶叶里的那种泡法,泡茶这项技能她还没来得及学就进了王府。
萧沂微笑,“还有你不会的?”会医术,会下棋,再添一项茶艺也没什么。
月楹垂眸道,“奴婢并非完人,不会的东西有很多,不能替世子泡茶,是奴婢失职,回去便向明露姐姐学。”
萧沂掀起眼皮,“不会便看着。”
月楹目不转睛看着。
茶盘上壶,盅,杯,盘,茶巾等一应俱全。这一套器具都是通体透明的白色玻璃,茶水在壶内沸腾起来时,还能看见翻滚的茶叶,茶叶一点点将纯净的水染色。
萧沂的手生的很好看,手指修长,甲床饱满,白皙的皮肤下隐隐可见的青色血管。
置茶,温杯,高冲,低泡,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再加上好看的手加持,看萧沂泡茶实在是一种享受。
萧沂问她,“看明白了吗?”
月楹道,“……没有。”光顾着看手了。
萧沂失笑,递给她一杯茶,“也不必急于一时。”
月楹也不敢不接过来,“谢世子。”
萧沂浅酌了一口,便倚着软枕闭目养神。
月楹小口小口喝着茶,余光看见萧沂闭上了眼,才敢放松了身子。
她看着他,却看不透他。明露说世子很好相处,待人和善,萧沂表现出来的也确实如此。但她总觉得那样看到的萧沂隔着一层说不透的,朦胧的屏障。
他时常笑,如三月风也含腊月霜。
今日之事,她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算得准她内心的想法。
月楹不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而她却不懂萧沂的有些举动,譬如送她医书,譬如现在这杯茶……
月楹思绪纷扰低头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碰到口腔内部,她下意识吐了出来,一点不落的全吐在了下裙上,舌头暴露在空气中,以求降下一丝温度。
萧沂睁眼看到的便是她这副略显狼狈的模样,轻笑道,“喝茶都能烫了舌头,你是三岁孩子不成?”
月楹无奈接受他的嘲笑,舌头上火辣辣的感觉一阵阵传来,她轻轻皱了下眉头。
萧沂关心道,“可有事?”
月楹摇了摇头,“没有,明日就好了。”就这点程度的烫伤,连泡都不会起,她还是有分寸的。
回了房月楹迫不及待灌了自己两口凉水。
明露问,“这是怎么了?”
“烫了舌头。”
明露不加掩饰地嘲笑,“别是贪吃席面闹的!”
月楹不理她,自顾自上了榻,余光看到床前那个木箱,想起里面还塞着萧沂的锦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明露姐姐,能教我泡茶吗?”
“学泡茶做什么?”
月楹道,“万一世子哪日有了吩咐,我怕伺候不周。”
明露在收拾桌凳时的东西,随口道,“泡茶之事世子向来都是自己做的,你不必担心。”
那今天他还要她泡茶?是知道她不会,耍她玩吗?
月楹道,“多学一些总归没错,世子用不上,倘若有别的主子需要呢?”
明露想了想她说的在理,便答应了教她。
书房里,烛火微微地跳动,或明或暗。
“把盯着月楹的人撤回来吧。”
燕风道,“月楹姑娘……没问题了?”
萧沂缓缓抬眼,“嗯。”马车上的一番谈话是他无意问起,她提起赎身时眼里的希冀绝非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