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需要迁就我,”她脸上绽开了一个略显拘谨的笑容,“我听总统阁下说,您是他身边的老人,应当是我来向您请教规矩才是。”
“尊重客人可不是什么迁就,”管家笑眯眯的说道,“况且,要是您像我一样行事,恐怕该头痛的就是总统阁下了,那位大人一向对过于繁琐的规矩不屑一顾,然而家学渊源使然,我总是没办法顺遂他的心意。”
“哎?”晏菀青力求让自己吃惊的恰到好处,“您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管家啊?”
虽然贫穷如她根本没见过第二个管家。
“您谬赞了,与我的父辈相比,我恐怕只学到了皮毛,”文森特谦逊的回答,“说来惭愧,我祖上世世代代侍奉着皇室,以王宫总管自居,后来王国变革,皇室遭到驱逐,我的家族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荣光,直到我陪着服侍的主人回到了这里,才算是没有愧对列祖列宗。”
总统府的前身就是皇宫,若是把总统这个职位也视为皇帝的话,他确实是重新夺回了王国总管的地位。
从这一点出发的话,他会对卡特罗死心塌地就不难理解了呢,或许可以对他和盘托出?就以“有人要暗害大总统”为开头怎么样?
晏菀青刚把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就听到眼前的男人提起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说道这个的话,其实总统府内还保留着不少皇室的画像哦,以晏少尉的年纪,应该是没经历过王朝时代吧?”文森特笑着对她发出了邀请,“怎么样?要不要趁机去看一看?”
这可真是太、令、人、心、动了。
扬着红扑扑的脸蛋,好奇心正处于旺盛阶段的晏少尉立马就开始摇摆,仅存的节操提醒着她原本的目的,于是她决定最后挣扎一把,“可是您不需要服侍总统阁下吗?”
“您可真是太贴心了,不过这一点不用担心,”文森特像慈祥的长辈般表扬了她,“总统阁下还在与元老院的使者商谈,走开一会儿并不要紧,况且,作为整个府邸唯一一个对王室族谱如数家珍的人,没有我的陪同的话,参观会黯然失色哦?”
听完最后一句,晏菀青立马就把原本的目的扔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卡特罗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再说了,那是老秃鹫要是真死在了元老院的手里也未尝不是好事。
见到女孩欣然应允,管家也高兴了起来,他行事作风如老派的绅士,对女士彬彬有礼又不失体贴,因双方的年龄差距,面对晏菀青也不似应对贵妇们那般拘束,往往三言两语就能逗得她笑起来,把这些日子积攒的阴郁一扫而光。
“像您这样的妙龄姑娘实在不应为了那些俗事而忧愁,”文森特边引路边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惹百灵鸟们垂泪可是会引发决斗的重罪。”
说着宛若诗歌般的发言,上了年纪的管家带着她绕开了巡逻的士兵,避开了忙碌的女佣,来到了位于府邸西侧的宴会厅门前。
“在王朝时代,王室的画像都必须悬挂在走廊和厅堂上,然而第一任大总统认为悬挂这些被他送上断头台的可怜人的画像会引来他们无处可去的冤魂,就令人把所有的画像都收到了这里。”
用腰间悬挂的钥匙打开厅门,文森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在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晏菀青陡然就明白了首任总统的意思。
数也数不清的画像挂满了尚算宽敞的偏厅里,就像是有一双双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身体从头到脚被难以忽略的视线感所包围,就连天花板上也是人影憧憧。
晏菀青感觉到一股寒意正顺着尾椎骨向上爬,只听“啪”的一声,管家轻轻的合上了门扉,然后快步走到了她身畔。
“这里对女士而言确实有些过于刺激,”他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不过一旦您了解它们背后发生的故事,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么说着,他伸手指向了最中央的巨幅油画,有一个胖墩墩的男人正板着脸坐在王位上,“你瞧,咱们的开国大帝,画这幅像的时候正被皇后逼着节食,因为医生已经禁止他再食用最爱的羊腰,为了能显瘦一些,他坚持不许画师使用鲜亮的颜料。”
或许语言真的有看不见的力量,经过文森特的解释,晏菀青再看画像就感受不到深色背景带来的阴森,甚至能从国王严肃地面容里看出几分吃不饱饭的闷闷不乐。
见她面色缓和,管家就挨个介绍了起来,“在他斜下方的则是亚伯公爵,出名的舞蹈爱好者,曾经伪装成平民参加过踢踏舞大赛,一路进入决赛夺得了冠军,直到作为获胜者去为国王表演才被人认出来,然后被老公爵追着打了三层楼……”
这些王公贵族的风流韵事在文森特嘴里如数家珍,一个比一个生动有趣,就连死板的画像都在他的讲述中生动了起来,晏菀青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幅双人像。
“诺玛公爵及其妻,”文森特的语气充满了感叹,“诺玛公爵生在民族融合的初期,不同民族之间泾渭分明,在那个时候,我这个糟老头子是没和像您这样五官柔和的美人一起谈天的。”
“不过这些无谓的隔阂很快就被诺玛公爵所打破,他坚持要娶一名东方后裔为妻,代价是将本该继承的王位让给了弟弟……啊,东方后裔这个说法在现在听来真的是太过时了。”
诚如文森特所言,画像上的男子有着王室标志般的红棕色头发和碧绿的眼睛,与身侧黑发黑眼的妻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上去像是俗套爱情故事。”晏菀青评价道。
“俗套,也代表着经典,”管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公爵夫妇的爱情故事在他们死后被改编成了歌剧,即便是现在也常有剧院表演。”
“根据宫廷记录,画师同样为他们的一子一女作画,遗憾的是,我虽然在幼时见过,却无法在此时此地将它们引见给您。”
“嗯?”晏菀青歪了歪头。
文森特低声说道:“那两幅画像在很多年前就失窃了。”
还没等女孩做出反应,他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到她身上,像是在怀念什么,“说真的,您看上去与玛德琳公主有几分神似……虽然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