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青年老实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城主家的佃户,出来跑一趟粗活而已。”
安迪在对方给出答案的这一瞬间甚至忘掉了迫使他不停眨眼的雨滴,罗杰斯要塞内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最疯狂的想象,直接一路朝着荒诞奔了过去。
大约是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抑或是把这样的生活视为理所当然,青年对一号哨兵的问题真是有一说一,很快就把要塞的情况卖了个底掉。
要说为什么罗杰斯要塞内部如此奇葩,还真的要算是历史遗留原因。
在要塞建立的最初,原本世代居住于此的城镇居民也曾一同迁走,奈何这群“边境之民”始终难以融入新的驻地,再加上罗杰斯要塞地处偏僻,一向乏人问津,不少人竟又以杂役的身份重回故土,加之王国派来的驻军大都是老弱病残,无法有效的对原住民进行震慑,久而久之,他们便凝聚成了基地内最不容忽视的力量。
前来养老的指挥官管不住人多势众的原住民,而有能力的军官又不愿放弃大好前途来此地虚度时光,于是上面一拍脑袋,想出来在当时看来英明无比,现在看来奇馊无比的主意——提拔一名最有威望的原住民,让他代表王国来管理要塞。
平心而论,在事情的最初,这项政策展现了非凡的效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致命的弊端也慢慢露出了真容。
内部推举的闭塞方式足以令指挥官之位变成某些大家族的私产,而王国长期的忽视更是助长了不正之风,催生出诡谲又畸形的果实。
下令铸造要塞的总统拆除了此地原本的城镇,却没能拆除掉人们心中的城镇,在被帝都不管不问的这些年里,这座宏伟的要塞沦为了虚有其表的空壳,而本质上,与当初的那座鱼龙混杂的“陷落之城”并没有大的区别。
“那些驻守此地的军士呢?”安迪忍不住出言质问,“你们心甘情愿的做回镇民,难道他们也看着你们胡闹?”
“那群怪人被城主关在了地牢里,”青年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成天疯言疯语的,说我们是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还说什么联盟迟早都要打过来,要我说,把他们直接饿死就行了,养着还浪费那么多粮食。”
安迪顿时不说话了,倒是一号哨兵笑了起来。
“行了,”她说道,“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女人的语调很轻,态度很柔,在这遮挡一切的雨夜里却令人遍体生寒,然后她随意的伸出手搭在了青年的脸颊上,推了一下。
“咔吧。”
骨骼错位的脆响声起,上一刻还满不在乎讨论着他人生死的年轻佃农被永远定格在了满脸错愕的那一瞬,他的脑袋以扭曲的姿势挂在折断的脖子上,身躯僵立了很久才倒在地上,似乎身体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我以一号哨兵的名义接管罗杰斯要塞。”轻描淡写之间带走一条生命的房暄容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身大步走向要塞的核心。
“奎克,我需要你在两个小时内彻底掌控这里所有的器械和机关。”
“罗兰,给你一小队去搞定那些住民,天亮之前,不要让我发现漏网之鱼。”
“克里夫,三个小时后,会有一辆来自帝都的火车在最近的车站停靠,我们有四个客人在上面,将他们带到我面前。”
三言两语决定了整座基地的命运后,一号哨兵扭头看向在场唯一的向导,微微一笑,“至于你,安迪,我需要你去一趟地牢,敲开里面所有人的脑瓜,揪出他们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每个人都在逆境中有一颗爱国心?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让元老院知道了你要做的事,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男人耸了耸肩。
“他们爱生气就生,我可不会为此就带着一基地的叛徒去战场送死。”
这么说着,房暄容的目光透过雨幕投向远方
“况且,我恐怕也不会再见到那群贪生怕死的糊涂虫了。”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名十全十美的伟人,实际上,我为了目标会不择手段。”
“今日我能杀掉整个要塞的人员以绝后患,明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迪低着头,他的手指又在摩擦那枚老旧的戒指,落在身上的夜雨很冷,却没能浇灭他心田中燃烧的火苗。
“行动起来吧,”一号哨兵说道,“机会总是转瞬即逝。”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即便是决不会被谅解,我们也终将改变这个世界。”
目送向导下定决心的离开,房暄容立于暴雨之中,她微微扬起下巴,接受着雨水自天儿降的洗礼。
“如果说,这里是我命中注定的谢幕舞台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吧。”
没有人会喜欢被冠以屠夫和嗜杀的名头,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一辨别敌友的余裕,罗杰斯要塞表面上坚固无匹,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与其在腐烂的枝叶里寻觅仅存的绿意,倒不如直接连根拔除来的快捷。
今晚过后,她将背负着整座要塞的冤魂,在此迎来此生最为艰难而绝望的战役。
没有支援、没有后盾,甚至连最基本的希望都不见踪影,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这座孤城和决心与她一同赴死的下属。
“不要着急,”女子听着四周传来的悲鸣喃喃自语,“很快就会轮到我的。”
“阁下!”
远处有人在雨幕中大喊,声音穿透了层层水帘,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