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的计划、军部的地盘, 主导人却没有半点军部的味道, 放在军部这样高度统一的地方, 往往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抽中头奖, 要么倒霉到底。
而晏菀青自认没有中大奖的运气。
“这就是分配给我的志愿者?”陈洛瞥了她一眼, 用抑扬顿挫到像在唱歌剧的语调对引路人说道, “我记得招揽公告里没写致死率?”
引路人闻言一愣, 但仍机械地答道:“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陈洛用下巴点了一下晏菀青,声音有着遮不住的笑意, “她看上去已经准备好死在手术台上了。”
晏菀青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但她对陈洛的评价也仅仅从“看上去不太靠谱”变成了“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专业意外还行”——毕竟会在科研材料里夹偶像大头照的怎么可能是正经人物!
这些林林总总、零零碎碎的小事存放在她记忆的角落,如今回过头去看,才能看到那个昭然若揭的答案。
荒野女巫是古代贵族出身,所以陈洛高雅精致到不合时宜。
荒野女巫说房容暄是他近些年来最满意的作品, 所以陈洛随身携带她的照片。
荒野女巫用“黑街宝藏”愚弄了所有人,所以陈洛在黑街崩塌后,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获救的她面前。
像“女巫秘宝”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他再次愚弄了世界。
“你是说……荒野女巫在向导学院教书?”打恢复意识开始,吕临张大的嘴巴就没能闭上。
“与其说是教书,更像是客座教授,他不是向导,所以是特聘教师。”晏菀青没好气道,“虽然是个怪人,但教学水平确实没得挑,年年都拿最佳教师,每次领了奖金还会请学生喝下午茶,所以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吕临嘴巴张得更大了。
“可、可是,”他的舌头突然打了个结,“荒野女巫……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那你倒是说说——”晏菀青冷哼了一声,“不是普通人的话,荒野女巫还能是什么?”
吕临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道:“或、或许是其他什么怪物……”
“向导学院开设过一门选修课,讲得是历来对于荒野女巫的各类猜测,”晏菀青平静地打断了他,“主讲人就是陈洛。”
“如今的史学界,对于哨兵向导的诞生有两种论调。”
晏菀青的记忆里,打扮得好似贵公子一般的陈洛站在讲台前,精心保养如女子的手指翻过教案的动作格外漫不经心。
“撇除我们都熟悉的武器论,另一个观点是,荒野女巫本身就是一种不知名的怪物,披着人皮隐藏在人群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受人类生活影响的女巫也感到了寂寞,产生了类似于寻找同族的念头,并在多年的寻觅无果后演化成了类似于孕育的想法,而哨兵和向导,便是荒野女巫孕育出的同族。”
男人说完笑了一下,“十分浪漫主义的说法,不是吗?既满足了王国社会维持稳定的需求,也迎合了军中的反歧视思潮,因此一经面世变成了史学界的主流,哪怕在座的诸位,对这段话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哄笑。
“怪物这种说法,完全是在投机取巧,就好像那些愚昧的信仰,只是因为无法解释,才随便找了个听着厉害的名头放上。”等大家笑完了,陈洛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哨兵和向导问世之前,普通人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智慧族群,荒野女巫自然也来自于这个群体,只不过因为做出了超乎当世的行为,才会由人变成了怪物,就和那些所谓的风神雷神冥神没什么两样。”
“凡行走,便会留下痕迹。只要是人,就难以逃脱群体与社会这张无处不在的大网,因此比起那些不知道被篡改、修饰了多少遍的传说故事,从社会人情的角度下手,说不定会更快地揭开荒野女巫的面纱,而到时候,那个答案说不定——”说到这里,陈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会令所有人大跌眼镜也说不定呢。”
“在中古年代,知识完全被贵族所垄断。”从回忆脱出来,晏菀青说道,“荒野女巫,不仅会近乎失传的密语,还掌握着大量在当时堪称绝密的知识,因此,他不仅是是王国的古贵族,而且地位绝不会低。”
即便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说法,吕临却也忍不住跟着她的思路走了起来,“比方说,出身自某个公爵、侯爵之家?”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们不如大胆一点好了。”女孩说道,“在首都的时候,大总统那位世代侍奉过管家曾经说过,我长得像一位早已去世的公主。”
“您与玛德琳公主有些相似,”文森特苍老的声音重新回荡她的耳畔,“虽然只有一点点。”
“玛德琳?”吕临耸然一惊,“是歌剧《诺玛公爵》里的玛德琳公主吗?”
诺玛公爵大概是王国历史上最出名的贵族了,这都要归功于他为了娶一名黑发黑眼的东方女子为妻,不惜弄丢了王国的宝座。而作为几乎是忠实记录了这位公爵人生经历的《诺玛公爵》,一经问世便被王国严令封禁,直到王室被驱逐才得以出现在民众的眼前。
而玛德琳公主,就是诺玛公爵的小女儿。
作为王国公民,吕临当然看过这部鼎鼎大名的歌剧,也知道故事里公主的结局——她为了寻觅下落不明的兄长,惨死在了荒野女巫的巢穴。
等等……荒野女巫的巢穴!
他猛地抬头看向晏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