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铭又语塞了,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一旦我没有表现出忏悔之意,军部的老爷们就感觉到了恐惧,于是他们卸了我的职务,派你来盯着我,日复一日的进行谁也不信的心理治疗,就为了得到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房其琛抬起头,微长的刘海因动作而扫向一边,露出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在灯光的照耀下逐渐变浅,取而代之的则是漂亮的天蓝色,干净浅淡如琉璃,阮钰铭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哨兵!
他握住辈子的手不自觉的锁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和房其琛认识太久了,有时候甚至会忘掉自己面对的是一名经过千锤百炼的哨兵,只要对方想,就能在一瞬间将他大卸八块。
“别自以为是了。”
房其琛的语调很轻,听在阮钰铭耳朵里却像炸雷。
“应该心怀愧疚的是对我下命令的人,我并不是执政者,只是执政者手里的一把刀,如果刀锋不够快,那么刀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既希望刀快,又怕刀伤手,这只不过是愚人的忐忑而已。”
“咕嘟。”
阮钰铭咽了一口唾沫,事到如今,他再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就真的是傻瓜了。
“你……不想回前线?为什么?所有的哨兵都希望自己能去前线……”
“那是因为能真正接纳哨兵的地方只有那里,”房其琛打断了他,“怪物就只能跟怪物扎堆。”
阮珏铭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关掉了录音机,不然今晚的对话内容足够他们哥俩上好几回军事法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其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者也不再开口,而是用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是期待着对方的反驳。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直到一声轻飘飘的“喵~”从阮珏铭的椅子后传来,什么东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成年布偶猫,拥有着丁香色的耳朵和尾巴,浅色的围脖和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它轻巧的跳上了书桌,对着房其琛摆了摆尾巴。
“喵~”它又叫了一声。
阮钰铭对自己眼前冒出的猫咪一无所知,作为一名看不到精神向导的普通人,他还在绞尽脑汁去思索怎么反驳房其琛。
就在他经历了冥思苦想打算打个漂亮的反击战时,就看到自己的“敌人”将食指压到了唇间——那是一个“嘘”的动作。
于是他听话的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侧耳倾听了片刻,房其琛望向窗外,“今天有客人?”
“这么大的雨谁还会来买冰淇淋,又不是疯了……”随之解除警备状态的阮钰铭说到一半突然卡壳,“等等!我记得好像收到了军部的通知!”
说完他就猛的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动作大到让布偶猫直接跳下了桌子躲避,而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他终于顶着鸡窝头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让我看看……特命……这是特命吧?算了怎么样都行……”嘟嘟囔囔的絮叨着,阮钰铭连蒙带猜的辨认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特命……向导学院毕业生晏什么……前往星空海盐报……到……?”
“我的荒野女巫啊……”
内容一出,他自己都惊呆了。
“我没看错吧?他们往咱们这里,派向导了?”
“嗯,”房其琛应和了一声,他又恢复了出神的样子,“你该下去了。”
“哈?”
“再有三分钟,向导小姐就到了。”青年漫不经心的回答。
“哦哦哦……”阮钰铭一边应着一边走向门口,就握上门把的一刻突然扭头,“下着这么大的雨都能听见有人要来……你这家伙是魔鬼吗?!”
独自拖着箱子站在瓢泼大雨中,晏菀青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蒸汽飞艇上同学们不可置信的眼神和靳蓝哭天喊地的告别犹在眼前,结果刚下飞艇就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仿佛在暗示着她阴暗又黏腻的未来。
完全不受外界天气干扰的浣熊抖了抖蓬松的毛发,难得体贴的靠近湿透了的主人,似乎想用体温来温暖她。
“我并不是想抱怨。”
她望着不远处的建筑物喃喃自语。
“但是有人会来这种一看就像鬼屋的地方买冰淇淋吗?”
晏菀青,二十二岁,向导学院第一名,在毕业后第一天开始为将来的营业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