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听得耳朵嗡嗡直叫,便放出藤蔓覆在其面之上,令它再道不出一句来, 只能发出些喑哑的破碎之音。
或许是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疾,在他们安于护身罩中时,不远处那被团团绑着的陆昶的处境便没那么好了。
他浑身上下竟都覆上了密密麻麻的壁面,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便如同一个被蠕虫侵蚀的巨大怪物,几乎连人样都看不出了。
陆昶试着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晃下去,可发现,他越是剧烈窜动,这些覆在他上的壁面就越发狂躁地朝他而来,直欲将他啃得骨头不剩。
楚宁看过去时,胃里不住翻滚。
尤其是那攀附在陆昶身上的壁面,一面在其上灵活跃动,一面还发出嘶鸣哧笑,层层叠叠。最后叫人看不清,到底哪里是眼,哪里是嘴。只余了千百只会动的圆孔在其上狰狞着造出些动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楚宁忍着心中的恶心与惧意,喊道:“壁面,你停一下,我们好好谈谈吧。”
陆昶身上裹着的壁面只顿了一下,便又有更多的壁面朝他身上涌来,像是捅了蚂蚁窝般地狠戾报复。那样子,引起人极度不适。
楚宁皱眉,再任由壁面这般,只怕陆昶今日就要殒身于此了。
“小墨大人,该你出手了!”楚宁对他道。
若要对付这壁面,只怕他这么只木头怪比她与容澈都要强些。
墨寒嘴角一扯,“这个姓陆的上门挑衅之事,你都不计较了?”
他当时也在场,知道这人有多讨人厌。
像个瘟神般的蹲在府门外,又嚷又叫,吵得他们那几日都不得安生。
还引得其他鬼界同仁一顿嘲笑,称他们是胆小怕事,这才闭户不出。这位殿下虽也觉得烦,可依旧我行我素地种田养生。直到将这人逼走......
楚宁:“当然不是了。这帐嘛,还是得算的。不过得一笔笔来。总不好他现在被壁面咬死了,我们再下羽渊对他的魂魄鞭尸吧。那多麻烦!”
墨寒:“......”
呃,说得也是......
他遂捏了个诀,令藤蔓攀上陆昶的脖颈之上。倏忽间,这些壁面感受到几分危险,便从其脑袋上爬下去了些,至少露出了他原来的皮肤。
只不过墨寒修为有限,加之此处壁面众多,那人脑袋上仍有些壁面紧覆着不肯下去。
而至于其他的,就......
陆昶重又见了天日,原要一喜,可低下头见自己脖子下全是那密集又恶心的玩意儿时,一时朝他们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是故意的吧?”
楚宁见他如今这幅滑稽又怪诞的样子,一时忍不住想笑。
看不出来,小墨大人,真是有分寸啊!
对恶心人的人,就要恶心恶心他才好。
可闻见的是墨寒气塞的冷言:“不想说话算了,我再收些回来,浪费我法力。”说着便要照做。
他并非故意为之,而是此处壁面肆虐,仅凭他的修为只能如此。
陆昶只得大叫:“喂!等等!这样就这样,你施都施了,又收回去,这又算什么?你们这些鬼怪向来这般无耻么?”
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若不是看在这霞光镇与阿成的面子上,他们早就放任不理了。
哪像现在,帮了人还惹了一身骚。
楚宁黑着脸,不再理会这人,直接朝对面墙上的壁面道:“壁面,你既听到了方才那对话,必定也知晓了紫秋罗之案的真相。所以,你真正要报仇的对象,不是这霞关镇,而是这位!”
院中出现少顷的寂静。随即,盘桓在地面的密集壁面皆望对面那墙上而去,爬覆倾盖,最后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面。
样貌寻常,可眉宇间带了化不开的阴鸷气息,出声道:“可事情,是霞光镇的人所为。这就是你说的无关?这近万条的人命,就能与他们撇开干系,丝毫不必负疚担责了,是么?小殿下,我看你还是适合回你的地方好好种田耕地吧!”
楚宁皱眉,看来这壁面还是对当年的疫病耿耿于怀。
不追究此役的缘由,反倒在同样是受害方的霞光镇纠缠不去。
这叫什么,出了事只会找骂爹怪娘的倒霉孩子。毕竟相对于旁人,这样做需要付出的代价最小。
“壁面,你可知,滞留此处多年,你们早已错过转世的最佳时机。此一世仇怨集身,若再度盘桓世间,等待你的,也许只有永世的虚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说这话的人是容澈。
他冷厉又慈悲的言语穿过耳畔,似光洁端肃的神明呢语,令人不觉间生出恭敬与虔诚,最后抵达对面那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