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刚好端了药过来。便见楚宁神色尽是悲恸,面色苍白,望着自己说:“阿离,我听到里面说,世子对外宣称是王大人起兵造反,他则是救下琉月之人。还说,王大人的首级......就在长兴街外。”
听到这话,洛离手上端的药差点没洒了。
旋即,她强振作起来,“殿下,我们都知道王钦大人为人,若非是他,只怕眼下我们已经没命了。至于这位世子,阿离虽不必殿下自幼认字读书,懂得许多大道理,只知道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他如今极善伪装,颠倒黑白,有朝一日也会付出代价的。”
楚宁摇摇头:“可是又有多少人会信呢?王大人勤谨一世,临了竟落得这样的结果。难道这所谓的权势、王位就那么值得人丧尽人伦,趋之若鹜么?”
洛离叹了口气,苦笑道:“那是因为殿下您什么都有了,才会这般想。可似我这般生来卑贱之人,若心不甘气不平,又稍多了些智巧,倘有可乘之机,只怕再狂悖之事也不在话下!正是因为没有,才会生出怨恨。否则这世上岂不都是善人,再不见恶人恶事发生。”
楚宁低头不语。
也正是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争吵。
“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怎么能就收留下来了?眼下正是荒乱之际,你可知,你此行会给咱们父女二人带来多大的灾祸?”
“阿爹,她们中有人生病了。若是我们身为大夫都不施以援手,恐怕她们真就走投无路了!”
“那既然如此,他们病好了,你走赶紧让他们走!原就是你多管闲事,若是寻常人就罢了,可你看看她们这样子,摆明了就不是什么好的。”
“阿爹,你别这么说,我答应你便是了。”
楚宁与洛离无奈一视。
次日一早,三人便向这位阿月姑娘告辞离了此地。
她们赶了一日路,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一间客栈。
此处虽仍在琉月境内,但离王城已有些距离,一路上也未发现官兵的踪迹,她们便暂时住了下来。
楚宁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可入客栈不久后,身边这两人不知怎的竟又不对付起来了。
自洛离入倾云殿后,两人一开始倒也发生过些龃龉,不过都是些小吵小闹,事后也都一一和解。况且他们中,姜筠性格活泼,侍奉日久,洛离心思细腻,处事妥当,内外分明,倒也算相处和睦。可眼下......
“什么?你竟将殿下的耳坠拿去付了房钱!那可是东海进贡的极品珍珠,整个琉月就只有这一副!阿离,你未免也太自作主张了些吧!”
姜筠刚坐下,听闻此讯,便猛地一下起身,又惊又气。
洛离端来一副茶水,正在为几人倒茶,只淡淡回:“若是不给,咱们现在只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难道你想让殿下陪咱们露宿街头?”
“可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东西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什么东西都由你说了算!”姜筠拒不接下这人递来的茶水,把脸朝向一边。
洛离无奈,直接将那杯茶放在姜筠面前,饮下口茶水后,方开了口。
“不然呢,是拿殿下及笄时戴的金嵌珍珠宝石梨纹簪去换、还是腰上的公主玉佩,又或是先前换下的这身织金锦宫装?连殿下都不在意,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就不担心引来官兵追查吗?”
姜筠看了眼洛离,又将目光投诸自家殿下身上,眼神哀怨。
楚宁无奈,只得出声劝抚:“阿筠,算了,是我让阿离给店家的。而且,不是还剩了一个么?若你实在不舍,再好好收着便是!”
他们自宴会上匆忙离宫,身上未带分毫财物,身上的首饰也在逃亡中掉得七七八八,余下来的,也就这些了。但是簪子与玉佩太过招摇,冒然拿出去只怕会暴露身份,所以便只有这耳坠了......
平日里,她的这些个物件一概是姜筠张罗收着的,哪怕丢了一件都会炸毛许久。可眼下她们这般处境,再是不愿也只能接受。
姜筠见她这般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气呼呼地拿了茶水欲一饮而尽。谁知刚一入口,她便皱眉地吐了出来。这哪里是茶,就是倾云殿的清水也比这味道好些。抬眸时却见殿下杯里已空了大半,心头愈发气盛。
她自幼便入宫跟在公主身边,说是锦衣玉食长大也不为过。而她一贯秉持的信念便是,就算亏待了自己,也不能亏待了她家殿下。
可连着这几日,自家公主不但吃不好睡不好,还生了场病,都未如何休养便又长途跋涉。这样的日子,她都觉十分难耐,更何况是她家殿下。
可又见面前二人相处甚洽,一副分毫都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只有自己是个跳脚的局外人。遂趁他们不注意,推了门出去了。
楚宁察觉到姜筠离开,便匆忙去寻,最后在客栈的后院里发现了她。去时,她还在为自己熬药。
“阿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楚宁蹲下来,凑到熬药的小炉子边,身上传来一阵暖意。
“阿筠怎敢生殿下的气!”
看来还真是气着了。
楚宁轻握住这人的手,掌中所触的是这人薄茧的指节。“我知道我们阿筠是想照顾好我,只是如今我已不再是倾云殿的公主了,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也没多大用处。”
姜筠仍不肯转头过来看她。
楚宁轻轻搓磨女子的掌心:“阿离虽才来了两年,做事也甚是妥帖,这场宫变中若没了你们,只怕我早沦为囚犯,任人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