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垂头看着尹玉宸脊背和手臂都在细细颤栗,他的汗水顺着四象面具的下方,汇聚在他的脖颈,而后缓慢滑入衣领。
他半跪在地上,拿起手帕和入场玉牌,摩挲了片刻之后,再次放下,而后又拿出了新的留影玉,继续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训练起来。
这样下去,他如果真的参加宗门大比,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宴春越是看着尹玉宸用这样命门大开的方式训练,眉头就越皱越紧,显而易见他这入妄境初期,是绝无可能靠命博出内门弟子名额的。
宴春没法出口劝阻尹玉宸,因为她现在也只是神魂离体的状态,尹玉宸甚至感知不到她。
宴春在天快亮的时候,自主又回到了涤灵池。
她醒过来,泡着涤灵池感觉非常舒服,闲着没事,又开始猛冲自己灵府。
想着莫秋露死去活来,宴春心里就一阵爽快。
只是……她一个人在池中,又莫名想起了山下此时正在研究着怎么玩命的尹玉宸。
就算尹玉宸拼着不要命打一场,能侥幸不死在对站台,万一灵府开裂……灵府开裂的痛苦宴春太了解了。
宴春几次三番这样在意他,当然不是不像从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了。人各有命,她自己的命运都这副狗样子了,她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只是宴春需要一个绝对听话的人,需要在她挣脱共生的时候,帮她个小忙……这个人不能是内门弟子。
因为所有内门弟子,都在荆阳羽的掌控之下。而外门弟子宴春不熟,还大多阿谀奉承,收了好处也未必办事。
说来可悲,宴春到如今竟然是因为这些年的“疯举”众叛亲离,她需要一个听她话的人,帮她办事。
尹玉宸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很顺着她,虽然他们萍水相逢,但宴春对他莫名有信任。
并且……那天在溪水边,就凭他在威压之下也不肯向荆阳羽低头的样子,也足以证明如果他肯作为她的帮手,至少不用担心他畏惧高境修者。
尹玉宸想进内门,凭他自己是赌命,但是如果宴春帮他……他们说不定能友好的互相帮助一下。
他们萍水相逢,全凭说的话,宴春自认不可能在他心中有什么分量,肯定说不动他。而且他们短时间没法见面,宴春觉得得先给他点好处。
她索性沉入涤灵池底,喝了好几口水,让浓郁的灵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同时灵魂出窍去。
宴春才刚刚离体,便悚然感觉到涤灵池边上来了人!她连忙沉回身体。
那人将手伸入池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以灵力探入她的内府。
宴春不睁眼便知道是大师兄荆阳羽,她回手抓住了荆阳羽,然后从池中起身,对着荆阳羽笑。
荆阳羽被她溅了一身水,面色却很严肃。
他视线落在宴春越发气色红润的脸上,想到另一张脸上痛不欲生的痛苦,眉心紧拧。
“你不要乱引灵气冲刷灵府,”荆阳羽难得疾言厉色:“你明知道是她替你承受痛苦,灵府想要彻底修复,要依靠她,你这样只会让两个人更加痛苦。”
宴春笑意淡了些,一脸天真懵懂地问:“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引灵气……昨晚秋露很痛苦吗?”
她眼神太纯真了,连荆阳羽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故意。
宴春啊了一声,说:“我昨晚在池中睡着了,不慎呛了几口涤灵池水。”
涤灵池乃是灵气凝成,精纯非常,绝不是莫秋露那种修为能承受的住的。
“大师兄,你干嘛这么凶啊,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跟你告状了,说我故意害她痛苦吗?”
宴春有些失落道,“大师兄你还不了解我吗?”
荆阳羽愣了下,很快意识到他自己的语气太急,连忙又说:“你才刚刚恢复,千万注意,共生将你们相连,你要更爱惜自己,才会好得快。”
宴春笑着凑近荆阳羽,湿漉漉的头枕上他的腿,她仰头看着荆阳羽,像诱人堕魔的鲛人,又像个索人魂魄的水鬼。
“我知道了,大师兄你别急嘛,我都快好了,怎么会乱来?”宴春用脸蛋蹭荆阳羽的手。
宴春心中阴鸷,却又有些难忍的酸痛,她喜欢荆阳羽那么久,没法一朝一夕抽离,她怨他至深,却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好,像她父母一样。
那样霁月风光眼中不肯容半点污浊之人,为了她活着动用这种违逆天道的方法,宴春终究无法恨他。
哪怕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如何为另一个女人动摇。
荆阳羽攥了下手指,抬起手别过宴春脸边湿贴的发。
“水云,”他轻声唤宴春的字,手指点了点她鼻尖小痣,说:“你乖乖的,很快就会好起来,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师兄。”
有违天道也好,不能为人知也罢,他不想让宴春染指这些。
宴春乖乖点头,荆阳羽笑了笑,说:“我得回去了。门中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