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兄妹
谁说的山中不知岁月长，就算是身在仙家净土，若心无法清静，就算整日祥瑞萦绕、仙灵充盈，修行也依旧度日如年。
宝宝心里苦哇！
慕小乔懒懒地躺在紫竹苑里密密丛丛的竹荫下，透过斑驳陆离的竹叶望着天上流云万千，一声叹气，接着一声叹气。
江起云，我都回应元府一年多了，一次都没有再见到你！
一次、都没有！
宝诰念得都快倒背如流了，也没见你现身过一次——
难道是被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吗？
当日临别时你说，希望我能在南极长生大帝这里心无旁骛、潜心修炼雷法，以遣雷电至阳之炁御邪斩妖、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我也乖乖听话了，每日早晚功课不落、努力勤加修习，不过目前神霄五雷的法诀早已铭记于心，但每次施法着实有些惨不忍睹，就连南极长生大帝看了也只有叹气摇头的份儿，说我这是先天不足、丹药无济，尽力就好、随缘即可。
呼～
我可不想随缘啊，我还想成为像天界第一女战神九天玄女那样厉害的神仙，这样以后才能跟你这位冥界尊神并肩同行，不至于成为累赘！
可现在这种窘境，若不是白鹤师兄每次对练时故意放水输于我，我可能早被打击到对雷法修习失去信心了。
江起云，好想你啊！
梦里总会梦到你，时而眸光寒凉、时而温暖和煦，有时玄衣相拥、有时白衣相视……
无论怎样的你，我都能知道：是我喜欢的那个你！
“慕小乔，清静为天下正，先把心念沉静下来，你所期许的自然会顺达。”
“嗯，我自然会努力修行，因为……我想陪伴在你的身边！”
“乖乖修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江起云嗓音清冽、眼角微翘、眸光暖煦，他将自己揽入怀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转眼竟然已有一年光景过去了。
慕小乔用手轻轻捂在心口，隔着层层浅青色衣衫细细摩挲，那里始终存有一丝丝阴寒之气，来自一朵赤中带银的曼珠沙华印记——
属于江起云的印记。
你说过，有空就会来看我的……
却为何这么久都没出现过，甚至连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把能打听的人都问了一圈，不是说不清楚，便是缄口沉默。
作为冥界尊神，你神职在身，总不会渎职不处理政务吧，只要守在冥天子殿就应该会见到你了。
实在忍不住想偷溜回冥界找你，可惜屡次被南极长生大帝逮个正着，训诫自然是躲不掉，最郁闷的是被他老人家下了圈地禁制，这一番折腾下来，至今自己都未能踏出应元府半步。
“啊——”
竹林中的雀鸟霎时受惊四散，噗啦啦啦飞了起来。
“慕小乔，你要死吗？”
正在一旁打坐入定的白鹤，被慕小乔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睁开眼拍拍胸脯喊道。
“突然喊这么大声，炁都差点行岔了，你是想让你这么英俊帅气的师兄走火入魔吗？”白鹤清朗明快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丝颤音。
这个小师妹是不是老天专门派来降我的，师尊让我看护着她、北太帝君又用眼神杀警告我非礼勿近，这陪练的活儿简直太难了！
眉眼一弯我就得帮她、嘴巴一瘪我就得让她，现在这小妮子也就在师尊面前还能安分些，私底下就没大没小，光知道欺负我！
哎，谁让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那就、受着好了……
白鹤舒展了下身体，无奈扶额、连连摇头。
“师兄，尊神他老人家外出前说等他回来要检查修习功课，这都月余了，我的雷法丝毫没长进怎么办？”慕小乔一脸绝望地看向白鹤。
“急躁冒进乃修行大忌，循序渐进方为上……慢慢来呗，要不我陪你再练练？”白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慕小乔的肩头。
好！
慕小乔噌地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立稳身形、凝神屏气，心中默念雷咒。
瞬间她周身炁场全开裙角飞扬、发丝乱舞，只见云涌风起、电闪雷鸣，云间紫电流闪、神霄雷霆映入眼眸。
“哇！哇！哇！……”
“这气势、这速度！师妹好厉害啊！心念如一、雷电立现，跟师兄不差上下！”白鹤噼里啪啦鼓起了掌，他的脸庞在紫色的雷电映衬下忽明忽暗，眼神中充满了钦佩之色。
“切！师兄，你这演技太浮夸了吧！”慕小乔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结出的还没一人高的雷阵，轻嘲一声、便挥手散了术法，悻悻说道：“就这雷法，别说御邪斩妖了，可能连只鸟都劈不了……”
“呀，别、别、别！劈我一定可以的……可能……因为师妹还没自己的法器，所以雷法没有增益……对！就是这个原因，你看师兄用术法不出太玄，也不厉害，对不对……”白鹤一看慕小乔情绪低落，连忙找借口安慰道。
“好吧，师兄可能说得对吧！”慕小乔一屁股又坐回了白鹤身边，从地上揪了一根草，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拧转着，呆呆发愣道：“你说尊神他老人家这次去凡间都会去哪游历啊？我也想去玩，不想修行了！”
“哪儿呀，师尊他去冥……”白鹤猛地打住话头，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打一巴掌，差点说漏了。
“咳咳，不就是些凡间的名山大川、仙泽充盈的福地洞天吗？”
“哎～我也想去……”慕小乔说着又躺在了草地上。
“到时候……师兄陪你去！”白鹤扭头望着那张明媚清丽的脸，一脸笃定地认真说道。
“好呀……”慕小乔若有所思地说着：“那你可得有个凡间的名字，白鹤这个鸟名字，不好、不好！”
这小妮子的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前一刻还阴云罩顶、愁容惨淡，此时已是一脸兴奋的模样。
只见慕小乔呼啦起身盘腿而坐，“啪”地拍了一下大腿，眼睛锃锃发亮。
“这样吧，你是从九天云霄落凡尘的仙童，到时候就叫云凡吧，本仙子准你用我的慕姓，怎么样？够义气吧，师兄！”
白鹤闻言哭笑不得，调整了下方位，面对慕小乔盘腿而坐。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去凡间的名字都帮我起好了啊！
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姓白？”
“当然不能，咱们可要做亲兄妹，一起降魔除妖、闯荡人间！”慕小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亲、兄、妹！……
白鹤的眼皮突突跳了跳，浑身一哆嗦，仿佛听到心咔嚓一下，碎了！
看来还真是救命之恩、以身相随啊，始终逃不开看护她的命了。
难道、难道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他脑中突然闪现出北太帝君那邪魅冷如刀的致命眼神杀，连忙打消了刚萌生的蠢念头。
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后脖梗子嗖嗖发凉，一股阴寒之气从涌泉一路蹿到了百会……
第19章 天罚
同为仙家之地，这个位于紫微北极星宫正东方，悬浮于云海中的诛仙台，常年被浅淡的白雾层层叠叠笼罩着，点点细碎的星荧犹如漫天的雪花随着刺骨的寒风肆意舞动，却永远无法逃散、困于其中。
比冥界还要冷、还要绝望……
一点微弱的星荧打着圈、夹杂着彻寒之气飘飘然，轻轻落在了江起云浓密的睫毛上，他眼皮轻颤、原本紧阖的双目缓缓睁开。
平日孤傲寒凉的眼眸，此刻连那暗金色的瞳线也失去了神采，他被四条缚仙锁死死扯成一个“大”字定在圆台上两根直冲云霄的白色龙纹玉柱上丝毫动弹不得——
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然麻木。
听说，这些点点星荧都是那些没能扛住最后一道九霄雷刑仙身尽毁、元神俱灭的罪仙所化。
如此结局，悔否？！
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随着垂下的头在脸旁肆意飞扬着，江起云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星荧，一点点落下、消失、再落下……
作为仙家尊神，一旦沾染□□，便会触及诸多忌讳，稍有偏差便会破戒成罪。
能让本座甘愿破戒，甘心接受天罚的，三界之内也恐只有你慕小乔一人了。
江起云轻嘲笑了一下。
此时日头正当午时半刻，天边的云层不断翻涌、越积越厚，一点点压迫而至，及远渐近的滚滚雷声夹杂着天将的擂鼓声，整个诛仙台笼罩上了重重肃杀之气。
半空中雷公电母拨开云雾，两人微微欠身，恭敬地向江起云说道：“帝君大人，恕小神无礼了，今日的雷刑时辰已到。”
“无妨，开始吧。”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暗哑的嗓音。
江起云轻轻颔首，挺了挺满是灼烧伤痕的蜜色背脊，紧抿的薄唇一撇、重新闭目仰首。
这次三月有余的徇私渎职之过，连玉帝天尊都未有重罚之意，结果紫微大帝却将自己亲自押上了诛仙台，判了九九八十一日的雷刑天罚。
呵！
难道是因徇私违了他的令，在凡间动用仙家禁术、引黄泉水倒灌人间所致？
不过对付北天魔帝那家伙，没用九幽业火已经算本座慈悲了！
只要能护得住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今日，这最后一道九霄雷霆后倘若元神尚存，我自会严于律己、做个称职的冥界帝君。
这九霄天雷，就算有何种通天神法，但凡绑上诛仙台，也只能一道一道劈、一次一次受。
所谓的一道天雷落九次，法度也是一层一层加深，而九九八十一日的雷刑，也是逐日叠加，很多受刑者能撑过七九已属寥寥无几，更别提这九九雷刑了。
突然，一道金色雷霆从云中直劈落下，江起云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瞬间皮肉绽开，带有银色光泽的鲜血飞溅迸出，他嗓中闷哼一声、牙关紧咬。
手脚都被缚仙锁牢牢定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接二连三的天雷不紧不慢地劈下来，每次痛觉刚要忍下去，下一波更强的剧痛袭将而来，江起云眼前猛然发黑，神识开始涣散，膝下一软身体垂了下去，四条缚仙锁发出哗啦啦地响动。
小乔！
我还未见到你，绝不能在这里消失！
等我！
……
一时间江起云五脏六腑遭受重创、剧烈震荡，鲜血夺口而出、喷在了他面前素白的玉石地面上，嗓中辛辣无比引起咳嗽阵阵。
还有最后一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江起云看了一眼天中因天雷之闪犹如镶了金边的云絮，他将口中污血啐出、深吸一口气拼尽力气，将全身至阴之炁汇集于胸前某处，整个人发出了耀眼的银光。
天雷落，金光乍现！
一声嘶吼后，整个世界静了……
“哎，紫微啊，玉帝都说不罚了，你还非要整这一出干啥？”太一尊神看着刚刚出手相护的紫微大帝。
面冷心软的老头儿，嘴上说着罪不可恕、身体却很诚实，刚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瞬间护住小北阴的紫微金光咒不要太明显！
看这护佑力度，起码是舍了自己半身修为吧，啧啧！
“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事不可为而逆天为之，不可恕！”紫微大帝蹙眉盯着不远处的诛仙台淡淡说道：“把你看家的药丸送那臭小子几颗，顺便丢去莲池让他思过几天吧……身上净是伤，真是有失体统！”
“诶，我照看他？那我不用去冥府代班了……”太一尊神心中大喜，去冥府处理公务实在是太无趣了。
“不是还有长生那老头吗？”紫微大帝淡淡说道。
“你怎么不去？”太一尊神反问了一句。
“我？自然是要去凡间给臭小子擦、屁、股……”
紫微大帝看了一眼诛仙台上失去意识的江起云，眼中闪过疼惜之色。
还是先把他送去太一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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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斑驳，竹影重重。
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阴寒之气，慕小乔的心仿若漏跳了一拍，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狂跳，跳到心口生生有些发痛。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翩翩至。
紫竹苑的月洞门中缓缓走进一人。
微风拂袖、衣袂飘然，如玉雕刻的面容微微有些苍白，那双寒凉深邃的眸子在飞扬的发丝间定定望着慕小乔，看似冷情淡漠，却能感到汹涌的情绪一波一波向自己涌来。
江起云！
慕小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用力咬着下唇，直到痛到身体微颤，才知这并不是梦！
这次终于不是梦了！
“江起云！”
一声轻唤，眼泪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飞奔迎了上去，紧紧抱住了眼前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你，终于来了！”
……
慕小乔将攒了一年多的思念夹杂着委屈、幽怨一股脑倾诉了出来，江起云安静地听着，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思之如狂，我何尝不是！
等慕小乔的情绪略有平复，他才低下头，用微凉的手指将慕小乔的下巴抬起，猝不及防地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冰凉的舌尖一寸一寸占领了她的唇齿间。
一点点摩挲、一点点划绕、一点点啄食，江起云那丝丝缕缕的冰凉深入喉间沁人心脾，久别后的重逢犹如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慕小乔的心。
原本轻浅的噬咬渐渐成了彼此纠缠的深吻，慕小乔终究还是先败下了阵来，窒息的感觉好似溺水一般，有些眩晕、喉咙有些干，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唇，深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白鹤！”月洞门口的南极长生大帝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白鹤，不解风情地喊了一声。
